好熱……周佩華覺得自己仿佛身處火海熱焰之中,熱得她好想掀開衣襟。
耳畔似乎傳來吞咽的細微聲響,然後衣襟處似有涼風透入,她輕輕籲了口氣,随即唇上驀地一熱,緊接着苦澀的汁液湧入口中,她緊蹙着眉頭,下意識想躲,卻被人牢牢箍住脖頸,不得動彈,只能吞下那些汁液。
一口又一口……
一碗藥終于見底,喂藥的雷飛雲松了口氣,一旁看着的荷香也松了口氣。
藥煎好了,她正準備給小姐喂藥,不料姑爺大步進來說他來喂,結果她就只能眼睜睜看着姑爺疑似吃自家小姐豆腐一般,以口渡藥,喂下了一碗藥。
藥不苦嗎?
不期然地,荷香心裏有了這個疑問,實在是因為她看姑爺喂得一臉意猶未盡的模樣。
藥當然苦,不過,這點兒苦對常年征戰,身上不知受過多少槍傷箭痕的雷飛雲來說實在太微不足道,更何況小妻子的兩片櫻唇堪比蜜糖,令他含之忘憂。
喂下一碗藥,她的嘴唇也變得紅潤起來,看着就讓人垂涎三尺。
荷香咽了口口水,壯着膽子開口道:“姑爺,為免過了病氣,小姐還是讓婢子照看吧,您——”就別在新房睡了。
雷飛雲伸手揩去周佩華嘴角殘留的藥漬,不以為然地道:“沒事,本将身體好得很,不怕。”
荷香心裏頓時有些發苦,總覺得姑爺很像一頭餓狼,正對着她家小姐琢磨着從哪裏下口好。
心思轉了幾轉,她再接再厲地道:“小姐正病着,夜裏需要有人照顧,婢子得留在房裏值夜。”
雷飛雲微微蹙眉,道:“不用,你下去休息吧,你家小姐自有我照顧。”
荷香越發覺得難以安心了,她家小姐可還病着,且病得迷迷糊糊的,姑爺不會有什麽別的心思吧?
面對小丫鬟質疑的目光,雷飛雲一臉正直地道:“本将軍也是照顧過病人的,你放心,肯定把你家小姐照顧好。”順便吃豆腐什麽的,就不需要對小丫鬟明說了。
最後,荷香還是被自家姑爺給攆出了新房,懷着滿滿的擔憂回到下人房休息了。
而攆走了小丫鬟的雷大将軍拴好門栓,把自己扒了個精光,鑽進了紅紗帳,再鑽進了自家娘子香噴噴的被寓裏。
雖然為了怕她受涼不好扒光了,但是他的手毫不客氣地鑽進她的衣襟裏巡視領地,細細品味。
周佩華睡得很不安穩,半睡半醒間總覺得有一道隐含着危險的氣息一直在自己耳邊響着,就好像——野獸的粗喘?
雷飛雲的眼珠子漫着血絲,氣息也越來越粗重,雙腿間的禍根早就硬得跟鐵似的,恨不得馬上奮戰。
可是他知道不能,只能忍。
“水……”被熱氣熏得口幹舌燥的周佩華,嗫嚅地開口。
雷飛雲狠狠倒抽了口氣,光着身子下床到桌邊給她倒了杯水過來,喂她喝下,然後自己又去狠狠灌了幾大杯,這才勉強把心火給往下壓了壓。
目光在床和淨室之間打了幾個來回,他最終還是咬着牙回到床上,繼續痛并快樂的煎熬着。
前半夜,周佩華熱得老是想掀被;後半夜,她又冷得直往身邊的大火爐鑽。
于是,前半夜,雷大将軍一直在替小妻子蓋好被子;後半夜,又在禽獸與君子之間搖擺不定。
一夜過去,雷飛雲深感身心倶疲,早早就起床穿衣。
一大早就趕來伺候的荷香,一看到姑爺雙眼下的陰影,不由得吓了一跳,難道小姐夜裏病情加重了?
雷飛雲一邊打呵欠,一邊對她說道:“你家小姐退燒了,估計一會兒就能剛,你先去準備湯藥吧。”
荷香應了一聲,趕緊跑去煎藥。
等周佩華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紅通通的帳頂,靠牆的位置還貼着紅雙喜,這是洞房?
“荷香?”
叫喚聲才剛落下,她就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接着帳子被掀了起來,一張陌生的俊臉出現在她眼前,不過他眼下的黑影硬是讓他俊朗少了幾分。
數年未見,他的變化倒是不太大,只是煞氣似乎更重了些。
“醒了?荷香去熬藥了,你要喝點水嗎?”雷飛雲一邊伸手扶她坐起,一邊問道。
周佩華任由他幫自己穿上半襖,然後靠坐在床頭,這才開口道:“嗯,我想喝點水。”
他轉身倒了杯溫水過來。
她小口小口地喝完。
“還要再喝一杯嗎?”
周佩華搖頭。
雷飛雲把杯子放回桌上,然後在床邊坐下,伸手攬住她的肩。
她瞬間身子一僵,緊接着全身都變得熱燙起來。
他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這些年我忽視了你,讓你受苦了,對不起……”
周佩華眨了眨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對不起嗎?
當初為了擺脫繼母,她借着他救了她,成功讓他跟自己定下了婚事,那時她多少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他的。
不過,在接下來的六年裏發生了太多事,她漸漸也不覺得自己對不起他了。
到了現在,好像他們之間也談不上誰對不起誰了,不過都是情非得已罷了。
兩個人有一會兒沒有說話,就那麽靜靜地挨坐在一起。
是荷香端藥進來才打破了屋內的靜寂。
雷飛雲伸手拿過藥碗,抿了一口,神色不變地将藥碗遞到妻子嘴邊,“我嘗過了,溫度剛好,喝吧。”
周佩華和荷香看着他這樣的舉動,都是一陣無語。
周佩華皺着眉頭一口氣将湯藥喝了下去。
雷飛雲快手拈來桌上小碟子裏的一顆蜜餞塞進她嘴裏,幫她沖散那股苦澀。
“一會兒讓文先生再來幫你把把脈,看看要不要再重開藥方,早點把身子養好,別帶着病過年。”
周佩華微微點了點頭,輕輕道了聲“好”。
這一路上文思遠一直在幫她調理身體,對她的身體情況有七、八分的了解,至于她的宮寒之症,他因不精婦科,倒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治愈,卻也答應她不會主動向雷飛雲提及。
荷香收拾了藥碗,又端來了一盆溫水幫自家小姐淨面梳洗。
雷大将軍則到外間去吃早膳。
周佩華因為剛服了藥,要過一會兒才能吃早飯,而且她吃的是清粥小菜,也不好與大将軍一起。
只不過沒一會兒,荷香就一臉驚惶地跑進內室,湊到她耳邊偷偷感嘆,“将軍吃得好多。”
軍漢能吃也不算太稀奇,況且娘家以前有個燒火丫鬟也挺能吃的啊,想到這裏,她不禁笑道:“二丫的飯量還小嗎?”那可是論盆吃的,最後生生因為飯量太大被管家給重新發賣出去,畢竟實在是太飯桶了。
荷香哂哂嘴,壓低聲音又道:“可是将軍比二丫還能吃,真的!”所以她才這麽驚愕嘛。
周佩華想了想,那确實該吃驚一下了。
可想而知,對于雷大将軍來說,妻子那如同貓食一般的飯量實在讓他頻頻皺眉。
“這樣不行,你太瘦了,得多吃些才好。”
周佩華一邊拿帕子擦拭嘴角,一邊道:“我跟将軍不同,本是女子,又在病中,能用一碗半米粥已是很好了。”
雷飛雲依然皺眉,“還是吃得太少了。”
荷香忍不住小聲嘀咕,“小姐哪裏能跟您比啊!”這是飯桶和飯碗的巨大差異啊。
雷飛雲挑了挑眉,沒說話。
周佩華看着荷香搖了搖頭。
荷香低頭斂目裝鹌鹑。
“我去找文先生過來,你趁這機會收拾一下。”
“好。”
等到雷大将軍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荷香長長地籲了口氣。
周佩華不禁失笑,“看把你吓的,趕緊過來幫我穿衣。”
荷香吐吐舌頭,拿了一套衣物出來。
當周佩華扯開衣襟的時候,突地眼睛一瞪,随即猛地将衣襟揪緊,頭也不擡地道:“我自己換,荷香你去幫我揀幾樣頭飾好搭配。”
荷香聽話地去做事,并沒有察覺自家小姐的異樣。
周佩華等荷香走到一旁去才小心拉開衣襟,看着胸前莫名其妙多出來的青紫痕跡,她倒抽了口涼氣,狠狠磨着牙。
那個混蛋!
為了不讓荷香看到,周佩華用最快的速度換好衣裳,接着坐到妝臺前,讓荷香幫自己戴首飾。
因着生病,荷香只揀了幾樣輕便精致的頭飾,戴好之後顯得清清爽爽的,卻不太符合自家小姐新嫁娘的身分。
但也沒辦法了,等文先生幫小姐診過脈後,小姐又得到床上歪着去,索性就簡單為要吧。
看着菱花鏡中的自己,周佩華忍不住擡手摸了摸臉,這一路上到底還是養起來了,比之前瘦削的模樣好太多了。
難怪某個混蛋能在她生病之時還下得了口,想到這裏,她氣惱地抿緊了唇。
看到小姐的表情變得好像有點生氣,荷香遲疑地輕喚一聲,“小姐?”
“沒事。”周佩華果斷否認。
“喔。”
“屬下文思遠求見夫人。”
周佩華輕輕吸了口氣,起身往外間走,“文先生請進。”
文思遠進房之後落坐,為周佩華把脈。
詳細診脈之後,他說道:“夫人已無大礙,藥方我再做修改,調養幾日就好。”
“有勞文先生。”
“不敢,屬下分內之事。”
周佩華輕笑道:“一路上多虧了先生照顧,我主仆二人感激不盡。”
文思遠回道:“将軍所托,屬下不敢馬虎,将軍很是關切夫人的身體狀況。屬下還須向将軍回禀,先行告退。”
周佩華理解地道:“如此,我便不多留先生了。”
文思遠起身離開。
荷香一臉狐疑地看着門口一會兒,再問向自家小姐,“是婢子多心嗎?怎麽感覺文先生很急着要離開?”
周佩華低眉斂目,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