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菲一秒鐘換了笑容坐在了林哲安的對面,“林少爺這說的什麽話?我們常總如今正在廠裏監工着新一批貨,就是為了把材料保質保量的給您送來。”
林哲安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女人。
利落的短發染成了栗色,襯得皮膚尤其的白皙,耳垂上帶了一枚精巧的鑽石耳釘。妝容得體,散發着一股香奈兒No.19的香水味,潔白的襯衣卷起了袖口,整個人看起來幹練而舒服。
他端正地坐在辦公椅上,神态專注,“常總真是會做生意,合同還沒談成,這就監工去了?殷小姐,你們的報價單呢?”
殷菲把手裏的文件夾雙手呈上,林哲安埋頭過目。
林少爺不愧是花叢中歷練出來的,她一眼就瞥見了他微張的領口處,位于鎖骨上方微紅的吻痕。昨晚一夜春宵,今天還能正襟危坐的處理公事。不像她,昨天悶頭睡了八個小時,早上醒來時還是困的好半天都沒緩過來。
說起來,這林哲安着實長得不錯。
她見過的有錢人不少,不是胖子就是醜逼,早年她總安慰自己:上天是公平的,金錢與美貌不能兼得。後來入校時認識江琦,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她對這個世界有錢人的偏見。
她一回頭把這個觀念改為了:上天是公平的,男人要麽有錢要麽有臉。
然後她認識了江琦的男朋友,陸澤軒,讓她直感慨上帝其實全無公平可言。
其實從她這個角度來看,林哲安比陸澤軒其實還耐看一些。
這是個線條非常完美的男人,鬓角修剪的相當漂亮,眉宇間英氣逼人,專注的神情一絲不茍。
林哲安将報價單翻過一頁,殷菲的視線落在了他颀長的五指上,無名指處有微微泛白的痕跡,像是長久戴着的戒指剛摘下沒兩天。
“殷小姐。”
林哲安将文件夾合上說,“貴公司的出價我已經都過目了,從市場均價來說,這個數字對林氏而言,沒有任何的誘惑力,殷小姐還是請回吧。”
殷菲聽完就笑了,“林總剛接手公司沒兩個星期,也知道市場均價?”
林哲安的眼神一下就冷下去了,“殷小姐的意思,是林某見識短淺,不識貨了?”
“是我口拙說錯話,還請林總勿怪。”殷菲一手支在辦公桌上,輕聲湊上去說,“這市場的價格千變萬化,不說林總,就是我偶爾都搞不清。想必林總是對比了不少公司的報價才否定了我?真是不好意思,我只當林氏這樣的大企業要的材料必定是最好的,才拿了這麽份報價單來給林總過目,這一次倒是考慮不周了。”
林哲安微微垂眼看她,“殷小姐什麽意思?”
“話何必說這麽清楚?”殷菲又放低了聲音說,“同樣的材料,林總要是想要價格低些的,我們公司也有,賬面上會給您做的幹幹淨淨。只是沒想到林總剛從國外回來,對這一塊內幕也知道的這麽仔細?”
林哲安忽而笑了笑,“殷小姐這是在提點我?那麽,我在此向你保證,你我這一段對話,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我開門見山,你們公司的報價比億發高了五個點。”
聽了這麽一句話,殷菲那顆一直懸着的心落地了,她眼波流轉,笑說,“億發是林氏長期合作夥伴,對林氏讓利些是應該的。但這五個點的價格在市場上……可連低檔一些的材料都難買到。也許億發公司的制作工藝精湛,節約了成本倒也不一定。”
“那依你剛才說的,同一種材料,怎麽能把價錢降下來?”
殷菲有點為難的看了林哲安一眼,“原本這事是不好拿到臺面上說的,林總既然真問起來,我也就只能如實相告。但話說在前頭,我只是舉個例而已,沒有說一定有誰會這麽做。”
林哲安點了點頭,她就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就說酒吧裏常用的玻璃地面,映着燈光自然好看,一般裝修都會選用防滑玻璃,以防止顧客摔倒。但要是成本有限,就拿普通的鋼化玻璃鋪上,外面那層防滑膜也就不塗了,照樣是設計圖裏的樣子。”
林哲安聽了這一番話,倒是難得笑了,“殷小姐真是見多識廣。這份報價單我留下了,改日我約殷小姐吃頓飯,再談一談細節的問題。”
殷菲站起來與他握手,“希望能早日接到林總的電話。”
待她走出辦公室時,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這張單子可說是八九不離十了。
看林哲安那個表情,想必對他公司裏有人勾結建材商以次充好的事全然不知,她這回要是把億發給拉下來,他日林哲安念着她的人情,還不知道有多少大單子等着她。
想到這就心情大好,連忙打電話給溫知雅約她吃飯。
溫知雅在電話那頭笑,“吃飯?可以啊,你來我學校這,我正好一會午休。”
殷菲忙說,“半小時左右就到,你在學校門口等我。”
她挂了電話就上了自己的紅色牧馬人。
這輛車是她去年咬牙買下來的,首付十八萬,月供九千,得供三年。
買車的時候別提周濤跟老媽多反對了,攢了好幾年的錢,就扔在一輛買回來就得貶值的車上,有這錢不知道存着結婚買房子。
她一意孤行,不用一星期就把手續辦妥,每天拿掃塵撣擦了又擦,比照顧什麽都認真仔細。
吃飯的餐廳位于溫知雅學校斜對面的小城故事,布置的溫馨講究。
溫知雅一聽殷菲對這單生意胸有成竹,不由為她高興,“你這一單可賺了不少吧?結婚花了不少錢出去,你得從現在起存點錢了。”
服務生送來兩杯檸檬水,殷菲跟林哲安說了一早上,正口渴,忙拿起來喝了一大口,“要說提成的話,應該是有四位數了,不過我這一堆開銷還供車呢,存不下多少錢。”
溫知雅有些為她憂心,“早前你買車的時候,不就說周濤他媽就對你不滿?數落你買的車太貴,都不如拿這錢跟周濤一人買一輛十幾萬的車湊合開。等你跟周濤領證了,還是稍微節省着點。”
“節省?我才不呢。上星期周濤他媽過生日,他去商場裏選了條兩萬多的鉑金項鏈當禮物送去,刷的還是我的卡,倒也是以我名義送的。說老太太一直為我買車的事不滿意,正好借着生日哄一哄她,我想一想也是,就沒計較了。”
殷菲說着,指着菜單上的名跟服務員點單,“這錢我要是留着不花,也就輪不上我花了。”
溫知雅聽了,一番感慨,“其實周濤這人什麽都好,脾氣不錯,對你也耐心細致,就是賺錢不如你。一個月将近三千的收入雖然穩定,換做普通人也能說是過得去了,擱你面前就矮了一截。”
殷菲不想提這茬,笑着說,“不說我了,你跟寧致遠最近還好嗎?我這周末有空,你喊上他一起去拍婚紗吧,已經跟婚紗店溝通過好幾次時間了,要不是看在江琦的面子,那麽知名的攝影工作室怎麽會給我們這麽低的折扣?本來說好前幾個月就去的,結果我一直抽不出時間來,不好總跟人把時間一推再推的。”
“那行,我現在就給他發信息。”溫知雅拿手機發了個信息過去,得到寧致遠肯定的答複又問,“那周六早上十點約在婚紗店?”
“行。”服務員上了開胃的涼菜,殷菲拿筷子夾了蜜汁藕片,“你順手發個短信給江琦,看她有沒有空一起去。要是來不了,拍完照片我們正好去醫院再看看她。”
溫知雅說,“你不知道她?坐輪椅都肯定會去的人。”
一頓飯吃了近一個小時,溫知雅送走了殷菲就回去上課了。
她是美術老師,上課是輕松的,尤其是在這重點高中裏,只有高一開設美術課,偶爾還會被其他文化課老師占用。不過她每到周五總要開放畫室對高二的藝術生進行繪畫指導,藝術班這一塊是校長劃歸給她負責的,她也不敢大意。
高三的美術統考已經結束,現在也正是高考最後的沖刺階段,但高二的學生如果考慮轉向美術專業,現在也正是開始學習基礎的時候。
“來,你的握筆方式有些問題,拇指、食指、中指在這個位置,畫圖用的是手腕。”
溫知雅拿起筆,在學生的圖上略略塗了幾筆,畫出大致線條,“來,你自己試試。”
她話音剛落,臨窗的幾個男生就沖她喊說,“溫老師!你男朋友又來接你了!”
擡頭一看,寧致遠正站在窗口處向她笑了笑,又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收拾着畫筆說,“行了,今天就到這,你們晚上記得寫完作業再複習一下我說的畫法。”
她将頭發撩至耳後,走出教室牽過寧致遠的手說,“走吧,先看電影還是先吃飯?”
他應聲,“你做主。”
一路走出校門都是同事的欣羨,“溫老師你跟你未婚夫感情真好,什麽時候擺酒一定要提前說一聲!”
她連連答應,誰知出了校門都沒走到地鐵站就下起雨來。
寧致遠跟她都沒帶傘,小跑着的先進了地鐵站。溫知雅從包裏拿出紙巾擦了擦衣袖,有些無奈的說,“看來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了。”
寧致遠想了想,“要不去我那坐一會吧,我中午剛買的菜,做點新鮮的給你吃。”
她有點猶豫的看了看寧致遠,還是欣然點頭。
下班的時間,地鐵上能找到站着的空隙就不錯了,兩個人手牽手在角落裏找了個位置呆着,低聲讨論着拍婚紗的事。沒說一會,寧致遠的手機響了,溫知雅适時沉默,餘光瞥見他手機屏幕着的來電人姓名:親愛的。
寧致遠只看了一眼就直接挂斷,把手機轉成了飛行模式。
溫知雅把視線轉過去,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