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來天已是大亮,花拾歡發現雲堯已經不在床上,她知道他定是上朝去了。她動了一下酸痛的身子,想起昨夜,又是滿臉潮紅。
守在外面的小宮女聽到動靜,忙進來請安,“太子妃娘娘醒了?太子殿下吩咐過了,娘娘若是醒了,洗漱完了便可以用早膳了。奴婢已經準備好,一會就給娘娘送過來。”
花拾歡見這小宮女穿着一身淡綠色的裙子,看上去嬌俏可愛,機靈的很,正是昨夜那個伺候她沐浴的,便笑道:“你叫什麽名字?這風華殿不是一直只有方圓一個伺候的麽,你是什麽時候過來當差的?”
小宮女笑道:“奴婢名叫綠兒,先前是在宣政殿當差的。殿下說方圓公公畢竟是男子,現在風華殿中有了娘娘,只有方圓公公一個人也不方便,便把奴婢從宣政殿調過來專門伺候娘娘了。”
雲堯從小就不喜身邊有太多人,所以邊上一直只有個從小一直陪着自己長大的方圓,如今他為了她竟也破例了,讓她不得不心中感動。
這綠兒的廚藝快跟雲堯媲美了,一碗山鴿老母雞粥煮的香糯可口,她不知不覺吃了一大碗。綠兒捂着嘴在一旁偷笑,花拾歡看了一眼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吃得太多了?”
綠兒忙道:“不不不,娘娘受累了,是應該多吃些補點身子。”
花拾歡才意識到這小丫頭定也知道她和雲堯昨夜發生了何事,一張老臉又有些發熱。可巧雲堯正好下朝回來,一看到她就上前道:“身子可有什麽不适?”
見綠兒又在那憋笑,花拾歡瞪了雲堯一眼,吩咐綠兒道:“去給太子殿下盛一碗粥來吧,他才是真正受累了。”
綠兒答應了一聲歡快的去盛粥了。雲堯坐下來,“待會用完早膳,我們一起去看父皇和母妃。”
花拾歡一愣,提到自己的父皇和母妃,雲堯的神色明顯暗了下來,“今日才是我們正式成為夫妻的日子,雖然,父皇和母妃還未醒來,但按照祖例,我們應該第一時間去拜見他們。”
花拾歡點點頭:“我們待會就去,你的父皇母妃見你如今這般能幹,想來也會十分欣慰的。”
雲堯這才露出笑意,瞅了一眼花拾歡的肚子道:“是啊,你們蛇類多子,說不定父皇和母妃醒來的時候,已經當了祖父祖母了。”
見他也開始打趣自己,花拾歡又瞪了他一眼,“你就不怕到時候我給你生出一條半人半蛇的怪物來麽?”
雲堯含笑搖頭,“只要是歡兒給我生的孩子,別說是半人半蛇,就算是一窩蛇蛋,我也喜歡的緊。”
花拾歡被他的話弄的哭笑不得,嗔道:“你才生蛇蛋呢。我再不濟也不會直接就生出一窩蛇蛋來。”
兩人用完早膳後便一同去了宸妃的寝宮,那停放着雲煥和牧宸的靈柩已經被花拾歡設下了結界,除了她和雲堯,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前來。
花拾歡依着為人兒媳的禮儀分別給他們敬了茶。見到自己至親的靈柩,雲堯不免又難受了一陣。花拾歡安慰他:“等師父好些了,我們立刻去請教他,如何能将那不合理的天規修改過來?”
雲堯對着雲煥和牧宸的靈柩拜了拜,正要離去,忽的發現那雲煥的靈柩中發出一聲動靜,若是膽小的人都要以為皇帝詐屍了。幸好雲堯和花拾歡的膽子都比較大,花拾歡先走過去,發現裏面的動靜還在,就像是有人在敲着棺蓋。
雲堯大喜道:“難道父皇活過來了?”
花拾歡知道雲煥的魂魄是被鏡禾帶走了,除非鏡禾将雲煥的魂魄拿回來,雲煥就不可能複活。她見雲堯要去掀開棺蓋,忙拉住道:“讓我來。”
她慢慢的掀開那棺蓋,剛出一條縫,一道刺目的金光就從裏面發出來,差點直接刺入她的眼睛裏,幸好雲堯及時的将她拉開了。
那棺蓋這個時候也徹底被掀開了,他們定睛向前一看,別說雲煥複活,連他的屍體都已經不翼而飛。
雲堯臉色大變:“父皇去哪了?”
花拾歡也吃了一驚,若是真有人有能力穿過她設下的結界将雲煥的屍體盜走,她也定會有所察覺,除非這個人是天上地下哪裏都能去的鏡禾。
忽然,一張白紙慢悠悠的從雲煥的靈柩中飄出來,花拾歡抓過來一看,上面還寫着幾行字: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前路荊棘難相随,退一步海闊天空,前一步萬劫不複。”
花拾歡将這紙條揉成一團拽在手中,對雲堯道:“我現在就去找鏡禾,你父皇的屍身十有八九是被他盜走的,也只有他,才會留下這麽稀奇古怪的字條。”
鏡禾正呆在城外那個曾經帶她去魔界的農家杏花小屋裏。這個季節杏花早就謝了,樹上倒是結了不少還未成熟的青杏。鏡禾依舊穿着紅色的袍子,戴着金色面具,居然還拿着一把鋤頭在杏樹下鋤着雜草。
見花拾歡氣勢洶洶的朝他趕過來,他放下鋤頭,慢悠悠的笑道:“怎麽了?是決定一起和我再闖一次天河,将那天規拿到手了麽?”
花拾歡将一直拽在手中的字條往他前面一抖,“這是你留下的麽?即使要去天規,今日你也必須将皇帝的屍身和魂魄一同交出來!”
這一次是她用盡全力和鏡禾交手,她并不信自己依靠着自己數萬年的修為和盤古之魂的力量,會打不過鏡禾。而且她提前設下了天羅地網的陣法,即使鏡禾是一只幽魂,也無法逃出去。
鏡禾大概還沒從前日的禁術中完全恢複過來,這次花拾歡是完完全全将他制伏了,她也無心去再扯他的面具,只是從她身上找出那朵彼岸花。
她看到彼岸花花蕊中間的微光,正想把雲煥的魂魄釋放出來。鏡禾忽然道:“不可,你可知道你将他的魂魄釋放出來的後果是什麽?”
花拾歡哼道:“後果不就是你的奸計失敗?”
鏡禾苦笑:“你可知皇帝為何心甘情願主動把他的魂魄給我麽?那是他甘願以自己的魂魄作為祭品,來消除天譴對觸犯天規之人的怒火。正如當年赤雲朝開國皇帝為了保全自己的妻子南海鲛人藍紫月,将七十二道天雷全部引到自己身上一樣。否則,你和雲堯大婚了,明明觸犯了天規,卻沒有天雷朝你們劈來!那是皇帝犧牲了自己,保全了你們!你若是将他的魂魄放出來,那天雷馬上就會朝着整個赤雲皇朝劈來,這樣豈不是白費了他的一番苦心?”
花拾歡一怔:“那他現在如何?”
鏡禾輕嘆:“雖是困在彼岸花中,其實是代你們日日遭受天雷之刑,其痛苦已不遜于宸妃在十八層地獄的十五年了。”
花拾歡已經愣住,那個皇帝除了因他是雲堯的父親,她其實從未将他真正當回事。初見時覺得他是一個昏庸軟弱的皇帝,由着皇後把持朝政,對自己唯一的兒子不聞不問,後來了解了才知道他對自己摯愛的一腔深情,可是他卻會阻止她和雲堯在一起,這讓她很是惱火。雖說後來他給她和雲堯賜婚了,但花拾歡知道老皇帝對這賜婚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所以她根本沒想到皇帝會為了他們做出如此大的犧牲!
花拾歡将彼岸花緩緩抛至半空,開始對它緩緩注入盤古之魂的力量。
鏡禾臉色微變:“你還是決定将他放出來?”
花拾歡點頭:“他是雲堯的親生父親,雖說他只是個幾十歲的凡人,但我既然成了雲堯的妻子,那邊也是我的父親。我天生天養,無父無母,現在好不容易得來了一個父親,又如何能忍心讓他為我們受苦?”
小小的彼岸花被放大了數倍,每一片花瓣都緩緩伸展開來,眼看裏面那團微弱的光暈從花蕾中心飄出來,漸漸凝成人形,原本的晴天忽然變得烏雲密布。
鏡禾道:“你要當心,若是他的魂魄完全飛出來了,就沒有人為你們承受天譴,那麽那天雷就會直接朝你劈過來。天雷是這天上地下最嚴酷痛苦的刑罰,即使你有強大的修為,都不一定受得住。”
花拾歡淡淡一笑,似是毫不在意。
那天上不僅烏雲滾滾,連四處都開始狂風大作,長在樹上的青杏被狂風吹得劈裏啪啦掉了一地。而那空中的彼岸花,已經變大的可以直接容納一個成人的身軀。眼看雲煥魂魄的人形差不多要聚成,花拾歡稍稍松口氣,但一方面她也不想坐以待斃,悄悄凝起真氣準備對抗即将下來的天雷。
就在雲煥魂魄的人形就差最後一步就可以完全聚成的時候,一道青影突然迅速的飛來,沖破了她的結界,将那彼岸花奪走握在了手中。
結界被迫花拾歡第一時間就吐出了鮮血,等她看清是何人這麽大膽敢從她手上搶走東西時,又驚了驚,“師父?”
正是青提站在她前面。彼岸花被他奪走,天上的滾滾烏雲立刻散去,狂風也停住了,立刻就是風平浪靜的豔陽天。
青提看着她嘆道:“歡兒,你真是胡鬧!”
花拾歡見好不容易要成功的事竟因為自己的師父到來就這樣功歸一篑,不由急道:“師父,你且将那彼岸花還給我。這裏面困着的是雲堯的父親,是赤雲朝的皇帝。”
青提将手中的彼岸花觀察了一陣,竟直接将它化去,“他的陽壽已盡,這是天命使然。你若是強行将他放出來,甚至将他複活,那麽你就擅自改了凡人的命格,會受到很嚴重的反噬。”
花拾歡反駁道:“可是我們做的這一切,不就是為了改掉那不合理的天命麽?師父,若是不将他放出來,他将代替徒兒日日遭受天雷之刑,徒兒實在是不忍。”
青提仍舊淡淡道:“他既然陽壽盡了,為師會将他送到幽冥地府,助他輪回,這樣他就不必早已天雷之刑了。”
說完,他竟看都不看被花拾歡打倒在地上的鏡禾一眼,直接捏個訣飛走了。
花拾歡大急,也捏個訣跟上他,“師父,您萬萬不可讓他去投胎啊,徒兒還等着将天規修改以後将他複活呢。”
青提從雲端停下來看着她,“歡兒你膽子倒是愈發大了,天規,是與這天地共存亡的,是維護天地秩序的根本所在,你若是想強行把天規給修改了,豈不是想讓整個天地都跟着一起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