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從那個峭壁突然生出來的縫隙中飛進去的時候,就已經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憶夢仙游處,霓裳驚花容。亂煙籠雲端,輕舞曼香浮。落夢蓬萊島,揮毫雲鶴中。
花拾歡終于明白青提祖師詩中蓬萊仙島的意境了,她自認為去過無數仙島,自己住的沉香谷也是四季如春,靈氣缭繞的,卻仿佛都比不上這個仙島半分。
眼前這景象,就仿佛是一幅從天穹之上不小心遺失在人間的畫卷。彩蝶依花,舞落香華;倩影漣漣,驚醉九天。這裏的每一棵樹,每一株草,每一朵花,都像是蒸騰在仙氣中,讓人不敢駐足。
小骨頭興奮的拍掌道:“娘親,這裏好漂亮,我喜歡這合理。”
花拾歡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白盞道:“師兄,這裏也是每過一日,凡間就是一年時間麽?”
白盞搖頭:“這裏并不算真正的仙界,這裏的一年就等于人間的一個甲子。”
“那人間的一年等于這裏多少天?”一個甲子是六十年,雲煥說他們可能要一年以後才能從蓬萊島回去,那是要他們呆在蓬萊島多少天,花拾歡掰着手指算不出來,只恨自己之前的學問不過關。
雲堯淡淡道:“最多十天。”
花拾歡崇拜的看着他,他不禁莞爾一笑,“我們要盡快找到最後一張天機圖,我怕母妃的身子撐不了那麽久。”
他們往前面走,看到前面有一大片花叢,裏面的鮮花五顏六色,成片開在一起特別好看。花叢中,有許多少女在裏面撲蝶嬉戲,她們都長着絕色的容顏,而且她們也都長着一條尾巴。長長的,各種顏色的尾巴拖在花叢中,就像是給花系上了一條條美麗的發帶。
“她們看上去并不像仙子。”反而像花拾歡去魔界遇到的那些妖豔的魔女。
白盞微微一笑:“她們啊,是住在這仙島上的精靈,非人非仙非妖。”
正說着,兩個少女就朝他們走過來,看模樣竟然是一對雙生姐妹花,她們不容貌長得一般無二,連走路的神态都一模一樣。
白盞道:“這兩個少女一個叫小夕,一個叫小瑤,她們生下來的時候本來是一對連體嬰兒,後來終于形體分開之後,但無論說話還是走路還是一動一靜的形态,都是一樣的。”
花拾歡啧了兩聲道:“師兄,我雖早知道你的桃華旺,但萬萬沒想到這封閉的仙島上都有你的桃花所在。”
這小夕和小瑤的少女已經走到他們面前,先一起看着白盞嫣然笑道:“神君明明答應了主人要過來陪他下棋的,誰知竟去了這麽久才過來,主人可一直好生惦記着神君呢。”
她們說話也是一起說的,本就清脆動聽,此刻更仿佛銀鈴般的莺歌燕語一起在你耳邊萦繞。
白盞打開折扇一笑:“還請兩位姑娘帶路,在下現在就去拜會。”
花拾歡悄聲道:“師兄,他們的主人是誰?”
“就是這蓬萊仙島的島主。”白盞說了又還特意加上一句,“是個男的。”
雲堯慢慢走了,忍不住摘下了一朵花園裏的花放在鼻尖一嗅:“這花清香無比,一聞下去仿佛還有藥用的功效。”
小夕小瑤一起笑道道:“這叫玉池仙園,這裏的每一朵花都是極其罕見的,而且一年四季都不會凋謝。”
兩個少女帶着他們從玉池仙園的小徑上穿過,再向東拐,不多時就看見一排院落。
這派院落簇于一片花團錦秀之間,而院子裏面卻無花,只種了一些松竹,兩排房屋相對而立,看上去倒是極其安靜素雅。
花拾歡見這院子中的松竹已有一些歲月,但房屋卻是新建的。而且透過玉池仙園的花叢,還隐隐可以看見各式不同的房屋。都跟中土的房屋一般無二。
“這些屋子都是屬于那個島主的?”
白盞笑道:“島上住着這麽多精靈,都要有房屋安置他們,不過這個房屋,據說是那個島主知道你們要來,特意為你們重新建的。”
“為我們建的?這島主到底是何妨神聖,竟然有未蔔先知的本事麽?”
白盞不以為意的繼續搖扇一笑:“世上的厲害的人物總是很多,花花不也是其中的佼佼者麽?”
花拾歡無心理會他的打趣,只是打量着周圍的環境道:“這與其說是個仙島,其實看上去更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不知我們現在可否拜會尊上,好讓我們感激他的一番深情款待?”
小夕小瑤笑道:“各位行程萬裏,舟居勞頓,我家主人請各位先到此休息一夜,到明日精神恢複再暢游仙島也不遲。至于他老人家嘛,我家主人說了,既然都有緣相聚在這個仙島之上,那自會有相見之時,各位不必急于一時。”
白盞搖扇笑道:“那就請兩位姑娘替我們多謝尊上美意,我們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小夕小瑤嫣然一笑,又朝衆人作了一個揖,道:“那我們就不打擾各位休息,告辭!”
這個據說為他們專門為他們新建的院落裏的房屋分為兩排,左邊是男室,右邊是女室。花拾歡走進女室,看到那屋子中熟悉的裝飾,不由一怔。小骨頭看到這個房間裏有許多新奇的玩意,連忙興奮得從她肩膀上爬下來,爬到桌子上,指着桌上的一只木鹦鹉道:“娘親,這只小鳥長得好漂亮。”說完,他的小手摸了一下這只木鹦鹉的腦袋,木鹦鹉馬上叫起來了:“花花天下無敵,花花天下無敵。”
花拾歡徹底呆住,正好雲堯和白盞也趕着參觀她的房間,推門進來看到她在發呆,雲堯先問:“這房間你不喜歡麽?”
花拾歡卻看着白盞:“師兄,這蓬萊島的島主是不是他?”
白盞也跟着一怔,但馬上笑道:“他是誰?”
花拾歡冷笑一聲:“想來也沒什麽奇怪,都說第四張天機圖是在天帝陛下手上,又說在蓬萊島上面,所以他是蓬萊島的島主又有何奇怪?”
說完她就想出去,白盞拉住她,“你要去哪?”
“當然是去找他,我們既然沒有幾天時間,為何不抓緊些找到他,讓他把天機圖交出來?”
白盞嘆口氣:“蓬萊島島主并不是他,若是他,你想要第四張天機圖,直接殺上九重天不就好了,何必兜兜轉轉跑到這來?你先稍安勿躁,好好休息一晚,明日那個島主或許就回來見我們了,我們再去問問他天機圖的線索。”
雲堯本來想留下來陪花拾歡說會話,卻被白盞以要指點他修為為借口強行把他給拖走了。這房間裏準備了大量豐盛的食物,花拾歡也沒有什麽胃口,只是胡亂吃了些,倒是小骨頭小小的個子卻食量驚人,大快朵頤的不亦樂乎,吃飽了就躺在呼呼大睡起來,竟還打起小小的鼾來。
花拾歡看着小家夥睡得香甜,嘴巴一張一合的極其好玩,也不由覺得好笑,她在床上躺了下,天很快就黑了,她睡的床是靠着窗子的,海風拂過,窗外的竹條借着風鑽到窗子裏來,時不時地撩撥着她的臉。她幹脆握着竹條在手中玩弄着,漸漸也有了睡意。正意識模糊中,突然身上一陣陣發熱。
她被熱醒之後細看了一下,是藏在她身上的三張天機圖。難道是這三張天機圖與藏在這蓬萊島的天機圖互相感應,才會發光發熱。花拾歡幹脆起床來到了院中。
皓月當空,月華似水,院子裏的一草一木都沉浸在這溫柔的流波中。
而她身上還是綻放着一圈若有若無的金芒,花拾歡幹脆躍身而起,飛翔在這仙島之上。
月華更盛,她的秀發随着夜風獵獵飛舞,在高空中,更能讓她清晰的欣賞着身下這傳說中的仙境美景。
浩瀚穹空都似被刺破,那盈盈揮灑的月華,仿佛此刻就握在手中! 此時,這仙島上每一顆樹,每一株草都似披上了淡淡的玉芒。
生命是如此美麗,哪怕只是一花一草,都是大自然最寶貴的結晶!
她的目光觸到了一片參天巨木,這裏面的樹都至少有上百年樹齡,可是在這片長得密密麻麻的巨木中間,卻空了一大片土地。
那個地方看上去比蓬萊島上其它的地方都要暗的多,但是在月華如此燦爛的晚上,那地方陰暗地也太不尋常了!
隐隐地,花拾歡就覺得那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正被強行壓制着得不到宣洩。而在這個時候,一直在她身上散發的淡淡金芒也徹底暗淡了下去。越是這樣,她更加覺得這裏有古怪,她幹脆朝這一大片空出的土地飛了過去。
當她落在這片土地上時,就覺得周圍一下子就陰暗下來。借着微弱的光,她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與蓬萊島處處奇花異草不同,這裏看上去很荒涼,到處都是枯焦的一片,像是被大火燒過一番。
花拾歡正好奇在這比仙境還要美的島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一個荒涼的地方,她就感覺到自己所站的這片焦黑的土地居然開始蠕動起來。
她心中稍稍一驚,再一看,在離她差不多數十丈的地方,居然有兩團暗黃的大光暈,看上去就像打着兩個巨大的燈籠。
她還來不及做何反應,腳下的土地已經由緩緩的蠕動變成劇烈的晃動,然後仿佛翻天覆地一般,不僅她的腳下,連她的周圍都開始被這片晃動的土地包圍着,而且那兩團巨大的光暈,現在又出現了同樣離她數十丈的上空。
花拾歡現在已經不可能不明白了,她現在根本不是站在一片土地上,而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怪物身上,而那兩團巨大的光暈,很可能就是那怪物的眼睛。
那個怪物也已經發現了她,它的碩大無比的身體也開始鋪天蓋地地朝她襲來。頃刻之間她就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看來那個怪物已經用自己的身體把她所有的退路都覆蓋了。
花拾歡伸出手在黑暗中胡亂摸了一下,但觸手之處都是滑膩膩的冰涼一片。
這玩意摸上去的感覺,竟然跟她們蛇類一樣。
花拾歡已是蛇類的鼻祖,難道這潛伏在這裏的怪物竟還是她的同類?
花拾歡一直對自己的同類都是極其友善的,所以也沒有率先發動攻擊,只是在等待着這只怪物的下一步動作再伺機而為。
可是過了一陣後,那怪物并沒有把她當作晚餐,連晃動也停了下來。若不是周圍一片黑暗,她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地面,而剛剛那一切只是個幻覺而已。
正奇怪,突然在黑暗的上空,響起了一個極其蒼老的聲音。
“你是何人?”
花拾歡笑道:“你難道沒有察覺出,我根本不是人麽?我現在只想知道你是何人?”
她剛說完,突然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若不是花拾歡強大的定力她早就摔倒了,然後,她明顯感覺到腳下有什麽東西在快速的移動。
等她站穩,她發現此時自己居然是站在一根樹枝上,此時月影西沉,月亮看上去就像就在她身後,觸手可及一般!
周圍也變的有些亮起來,花拾歡一擡頭,就看到在她前方,就盤坐了方才那個如山一樣的怪物,而它的那兩個比水井還要大的眼睛,正幽幽地盯着她。
此時月光照下來,花拾歡也完全看清了這怪物的模樣,它雖然長着和蛇一樣的身軀,但像蛇又不是蛇,只因它的身上還長着八只巨大的腳,在那巨大的蛇頭上,還長着兩根跟龍一樣的觸角。
花拾歡看清它的樣子,反倒有些失望,這怪物并不是它的同類。
這怪物也打量着花拾歡,突然冷笑道:“原來是只蛇妖。小小蛇妖,竟敢來打擾吾的好睡,吾現在就送你上黃泉。”
這怪物以“吾”自稱,看來又是一個比她不知道還要老多少的老怪物,這樣厲害的老怪物,她心中更想與它好好切磋一番。卻聽邊上傳來一聲輕笑:“我說,蚩尤,你也好歹活了幾十萬年的人了,何必跟一個小姑娘計較,這小姑娘,可是我請過來的貴客。”
花拾歡還站在樹上,聽到這溫潤要穿透月光的聲音就忍不住看過去,卻見來人一身青衣,羽扇綸巾,看上去就像一個撲通的書生,可是那熟悉的音容笑貌卻讓她瞬間紅了眼眶。
她早猜到這個蓬萊島的主人會是她的故人,哪裏想到竟然會是他?
她此刻哪裏顧得上要與這個怪物大戰一場,直接從樹上飛下去,撲進這個人的懷中,剛開口竟已控制不住得跟孩子一般嚎嚎大哭起來,“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