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風雨還在繼續。花拾歡躺在客棧的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着。
雲堯起身問:“怎麽還不歇息?今日已經奔波了一天了。”
花拾歡嘆氣:“我睡不着,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會浮現出羅衣那張凄厲絕望又憤怒的臉,還有那個一身青斑的孩子。雲堯,你知道嗎,如果不是我在最後的關鍵時刻放棄了繼續輸入真氣給她,那個孩子可能就能平安生下來了。那畢竟也是白盞師兄的孩子啊,我竟然因一念之差,沒能保住它。”
雲堯将她擁入懷中,“你別多想了,我總覺得這事情還另有蹊跷,孩子生下來就一身青斑,說明胎兒不是生下母體就死的,可能還在母體中就已經受到了很大損害沒救了。所以這個孩子應該主動就生不下來的。”
花拾歡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羅衣的孩子生不下來,那是因為她懷的是仙妖結合之子,妖氣與仙氣發生排斥,可她腹中的孩子,不也一半是人,一半是妖麽?
相識到現在,雲堯已經察覺到她心中的想法,他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你別想太多,我的父皇是個凡人,我的母妃是天上的仙女,我如今也不是一直好好的麽?”
花拾歡躺下來閉上眼,外面的風雨似乎越來越大,還能聽到時不時的雷聲,看來這煙雨江南也并沒有那麽平靜。
雲堯忽然又朝她貼近些,“還是睡不着?要不要我們來做些有利于睡眠的事情?”
他的灼熱的呼吸都似乎要全部噴到她的臉上,花拾歡老臉一紅,忙搖頭道:“馬上要睡着了。”
雲堯低低一笑,找到她的腰身緊緊摟住,“你将頭貼在我身上,外面那擾人清夢的雷聲,雨聲就聽不到了。”
花拾歡枕在他的胸膛上,聽着他平穩的心跳,一顆心終于安定了下來。
早晨起來,那雨已經停了,而且出起了太陽。推開窗空氣一片清新,聞着心情也跟着大好起來。
兩人剛用過早膳,便見月華和闵生前來尋他們。
月華笑道:“這雨後荷花最是動人,我和闵生準備去雲湖賞荷花。想着你們也是風雅之人,便特意前來想邀你們同去。”
“雲湖?”花拾歡笑着對雲堯道,“這湖不會也與你們雲家有什麽淵源吧?”
雲堯道:“昔年父皇帶着母妃來荷州游玩,母妃也極愛那一池荷花,便給它賜了名。”
想着牧宸作為一個瑤池仙子,也能對那雲池荷花動心,想來必是極佳風景。四人一同前去,太虛湖本來已是皇宮一處難得美景,這雲池竟還比太虛池大上好幾倍。湖水旁長堤蜿蜿蜒蜒,有長廊有亭臺樓閣。但花拾歡的目光已被這成片成片的荷花給吸引過去。上天仿佛分外垂憐它們,即使昨夜的那一場風雨,滿池的荷花都沒有受到任何損害,反而更添風韻。
晨露還在葉中留宿,繁花已從夢中醒來。雨後的荷花果然更加獨具風采,蓮葉上水珠滾來滾去,閃閃熠熠,如斷線的珍珠。苞子上清水滴滴,更出脫得晶瑩可愛,如粉霞般令人流連忘返。而太陽出來了,那荷葉上花蕾間滾動的雨珠又瞬間泛着光。
果真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江南本就文人墨客多,這雲池的長堤上已站着許多書生打扮的游人。看形象大多都是長身玉立,儒雅翩翩。花拾歡開始很後悔沒讓叫小白過來了,她可是對書生情有獨鐘的。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個書生吸引。其他的書生都在對着荷花吟詩作畫,只有他,竟還自己準備了一艘小船。眼看他自己劃着小船靠近荷花。花拾歡還以為他想與這美麗的荷花來個親密接觸,誰知只聽“咔嚓”幾聲,他竟一下毫不留情的折斷了十幾根荷花,放置他的小船上。
花拾歡有些看不下去了,等他把劃着小船快靠岸的時候,花拾歡走到他跟前道:“這些荷花開的好好的?你做什麽要折斷它們?”
書生抹去額頭上冒出來的汗,看到花拾歡微微一愣,馬上溫和的笑道:“這荷花一生是寶,無論是荷葉荷花還是它的根莖藥用價值都頗高,尤其是這雨後的荷花。近日荷州城天氣多變,導致很多百姓身子不舒服,或是發熱或是傷寒,我便采些這雨後荷花,制成藥再到荷州城施藥,那些病人的身子就不會難受了。”
花拾歡一怔,原來還是個懸壺濟世的大夫。果真與那些只知吟詩作對的百無一用的書生不一樣。
她問:“你叫什麽名字?”
書生爽快的答道:“在下姓許,名仙,字漢文。”
花拾歡笑道:“原來是許公子。”
許仙微微點頭,背着滿筐的荷花準備告辭的時候,花拾歡忽然道:“許公子,你的東西掉了。”
許仙見花拾歡撿起一卷畫像遞給他,馬上搖頭,“這并非在下之物。”
花拾歡一笑:“明明這畫像就是從許公子的藥筐中掉下來的,怎麽會不是許公子的呢?”
許仙一臉莫名的将畫像收下,摸摸腦袋走了。
花拾歡還是忍不住笑道:“還真是個呆書生。”
雲堯靠上來,似笑非笑的道:“娘子當着為夫的面與陌生男子私相授受,是想光明正大的爬牆麽?”
花拾歡笑道:“那可不是我的畫像,是小白的。”
看着那許仙的背影慢慢變小,花拾歡在心裏嘆道,小白,師父已經為你搭好線,未來你們有沒有緣分就要靠你們的造化了。
四人一邊賞荷一邊說笑着,忽然見荷州知府衙門的捕頭前來,說是昨夜那個命案已經有了一些線索,知府特意來請雲堯去做指示。
那知府是雲堯當初殺了在水患中貪贓的前知府之後破格提拔上去的,自然有能力處理這樣的命案。請雲堯前去大概也只是因為雲堯是太子,既然見證了案情,就不能不知曉案件的來龍去脈。
花拾歡和雲堯一起到荷州知府衙門的時候,發現已經那裏已經擺好了審案的架勢。知府高坐在案前,師爺站在一邊,下面站着兩排官差,中間跪着四五個人。花拾歡一看,竟是昨日那些地痞流氓。
知府見雲堯過來,忙起身請雲堯上座。雲堯把手一揮,“不必,我們坐邊上旁聽即可。不知愛卿已找到了什麽線索?”
師父對那師爺使了一個顏色,師爺馬上捧了一個布包過來,打開來一看,裏面竟是幾錠金子。
師爺道:“啓禀太子殿下,昨夜遇害的叫王虎,與這跪着的幾個人一起,是荷州城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平日裏除了喜歡偷雞摸狗,還喜歡欺淩百姓,調戲良家婦女。知府大人已經将他們關押了好幾次都屢教不改。
但這幾人都好賭,又好吃懶做,平日靠勒索百姓的一些錢財很快就會敗光,所以不可能突然會有這麽幾錠金子。而且在王虎遇害之後,下官奉知府大人之命派人搜了王虎這幾個同夥的家裏,發現在他們家裏同樣也搜出了幾錠金子。”
知府大人坐回案前,将驚堂木往桌上重重一拍,“你們幾個速速從實招來!這些金子是你們從哪裏得來的不義之財?是不是你們貪心作祟,自己得了金子還垂涎王虎的,所以合計一起将他殺了,想妄圖将他的金子占為己有?”
幾個流氓吓得連連磕頭,“大人冤枉啊,小的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也沒有那麽大膽子殺人啊。何況王虎是我們的大哥,咱們兄弟都是講義氣的人,怎麽會因為幾錠金子就害死自己的大哥?這金子我們人人都有份,又怎麽會因為垂涎大哥那份就把他給殺了呢?”
知府怒喝道:“那你們說說這金子是從哪裏來的?”
幾個流氓面面相觑,猶豫了一陣卻不肯說了。雲堯坐在一旁一邊喝茶一邊慢悠悠道:“你們不說,那便落實了這殺人的罪名。我赤雲朝是用人之際,也不會要了你們的腦袋。如今那北邊正在築長城,你們便一起去修長城吧。”
他們一聽,那修長城可謂是當今最苦的差事,而且還是在苦寒之地。他們一直在這惬意的江南,好吃懶做,若是真的被發配到那苦寒的北邊去修長城,簡直比要了他們的命還要難受。
他們本也是沒什麽骨氣之人,一聽到雲堯的話就吓得慫了,忙招道:“大人,這金子,是一個美人給我們幾個兄弟的。”
花拾歡眉頭一蹙,美人?
知府繼續問:“哪裏來的美人,她怎麽會給你們金子?”
一個流氓看了一眼雲堯和花拾歡,“那美人,這二位貴人也見過。當時那美人給了我們兄弟每人幾錠金子,要我們演一出戲,就是假裝要非禮她。雖然我們兄弟們不知道她為何要這麽做,但既然給了金子,兄弟們就照做了。只是沒想到,這金子還沒捂熱,大哥就意外橫死了。”
花拾歡一怔,按照他們的話來說,這美人當然就是羅衣。當初在青石巷她差點被這幾個流氓欺負,竟還是她一手自導自演的麽?
花拾歡瞅到這幾錠金子,猛地想起在洛城的時候,被小花狗在菜葉堆裏翻出來的那些金子。她心中一緊,難道?
她對雲堯道:“我們再去青石巷看看。”
雲堯點頭。可是等他們到了青石巷,發現羅衣原先住的屋子竟已經着了火。花拾歡用法力将火熄滅,走進去一看,這火大概已經燒了較長一段時間,裏面燒得不成樣子。
雲堯見花拾歡如小狗一般一直在這幾乎變成廢墟的屋子裏聞來聞去,不由好笑道:“你在聞什麽?”
花拾歡道:“我在聞這屋子中有沒有紅飛蛾的味道。”
雲堯雖然剛醒來不久,但他也知道了紅飛蛾的事情,怔道,“你懷疑紅飛蛾跟羅衣有關?”
花拾歡道:“還不敢肯定,只是方才看到那些金子聯想起來的。羅衣為何要用金子去收買那些流氓當着我們的面演一出她被欺負的氣,還不是想引起我這個師父的同情,想再次接近我。她殺了那個王虎,大概也是故意想引得我們去懷疑她再次去尋她,讓我們剛好撞見她快臨盆的場景。我現在有些明白為何昨夜在她臨盆時,我去給她輸真氣,卻感覺她體內有一股力量在吸收着我身體的能量。我想大概是因為她知道天機圖在我腹中孩子的身上,想把天機圖直接吸出來。”
雲堯默了默,“雖然我很佩服你的推理能力,可是我還是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竟還要以自己腹中的孩子為誘餌,她不是視自己的孩子為生命麽?畢竟這也是白盞師父的孩子。”
花拾歡繼續道:“你不是也說過,她的孩子可能在她腹中就已經死了麽?她大概是知道天機圖中盤古之魂的力量可以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所以才想了這麽個辦法,想得到我體內的天機圖。但羅衣畢竟只是一個小花妖,她就算修煉得再勤也不可能突然擁有這種力量,除非是她得到了別人的幫助。”
她一邊說着,看到地上還有一把羊脂玉做的梳子。這把梳子在大火中依然保持完好無損。花拾歡将梳子往鼻尖聞了聞,皺眉道:“我們蛇類的嗅覺一向靈敏,聞過的味道永遠不會忘記,這梳子上面果然有紅飛蛾的味道。”
說完她閉上眼,心裏更多浮現出的是深深的痛心,“我一直以為上次她吸食凡人陽氣,已是她做過最大的錯事。雖然傷人性命,但她大概也是為了腹中的孩子不得已才這樣做。誰知道她竟然與魔族勾結在一起?那些紅飛蛾大概也是她放出來的吧,她同樣用金子收買了那個老道士,放出了紅飛蛾,從而屠了整座洛城。我這個以前膽小如鼠的三徒弟,究竟還背着我做了多少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她一心想修仙,怎麽最後會堕入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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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仙完全是惡搞哈哈,畢竟是我們小白命中注定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