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邢瑤印象中的陳衍還是一個前途無量的人。

用小姜的話說，要是他當初沒有被誣陷受賄的話，他會在上一屆籃球杯總決賽上大放光彩，甚至很有可能成為裁判部的部長。

然而人生沒有如果。

即便他後來被證明是無辜的，也因此失去了那顆當裁判的本心，為了金錢和欲望，他出賣了這身裁判服，堆起了人前虛假的風光。

這風光并沒有維持多久，陳妍的死就把它擊得粉碎，他因此變得一落千丈，在受賄事件被停職後沒多久就遭到協會除名。

邢瑤還記得上一次見他的時候，雖然人很頹然，但好歹是精神的，卻沒想到再次見面他居然變成現在這樣。

誰能想到眼前這個衣衫褴褛，如流浪漢一般的人，竟然會是過去那個賽場上雷厲風行，剛斷果決的國家二級籃球裁判。

這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尤其是面前的陳衍眼神空洞，看起來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樣，對邢瑤的話也充耳不聞，仿佛在他的世界裏只剩下他自己，就這麽抱着懷裏的包，一邊走一邊念。

邢瑤喊了幾句他都沒反應，也不知道他要走去哪，總不好一直跟着他，便想上前把他攔下，誰知剛一動，顧知逸就拽住她。

“他要回酒吧，先看看再說。”

“酒吧？”

“嗯，這是回去的路。”

邢瑤仔細一想，是了，這方向沒錯，雖然心裏的疑問更多了，但她還是選擇把它們壓下來，轉而跟在後面看看他這是要去做什麽。

再次回到商業街上的時候，看到的依舊是一片繁華的景象，整條街上人潮湧動，路兩邊還有不少攤販，正一聲一聲地吆喝着。

而在酒吧門口的邊上就有一處賣水果的攤販，老板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由于是在靠近街尾的位置，相對來說人少了一些，但好在旁邊有個酒吧，來來往往的人不少，所以生意并不慘淡。

陳衍一直是走到水果攤旁邊的空地坐下，動作很自然，仿佛經常來的樣子，然後就盯着酒吧門口看，看起來像是在等什麽人。

水果攤老板見了他一點也不驚訝，似乎是對此習以為常，他甚至還從攤上切了顆梨遞過去。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嘗嘗，這梨可是我今天剛進的，味道還不錯。”

這般熟絡的口吻讓邢瑤不禁一怔，想來這個水果攤老板跟陳衍的關系很好，而陳衍似乎也已經習慣，伸手接過他的梨就開始吃起來。

老板接着還貼心地遞了張紙巾過去，然後就看到他懷裏的包，不由問，“你這包又是哪來的？該不會又去搶了吧？”

陳衍吃着梨沒說話，樣子看起來像是默認了。

“我說哥們，你怎麽就不聽勸呢，你要等你閨女也不是這麽個等法啊，三天兩頭就去搶劫，你忘了上回你搶人姑娘一把梳子，被人誤以為是流氓差點挨揍的事嗎？”

許是聽到閨女兩個字，陳衍才終于有了反應，啞着嗓子開口。

“我要給，妍兒，她需要…”

“那也不能去搶啊！”老板氣急，“你要真想給你閨女準備，我回去問問我那婆娘，看她有沒有多的，有的話給你弄點來，行不？再不濟我給你買新的，你就別再去搶了，你也不想想你這樣子有多嗆人，誰看了不怕你。”

“只要她，喜歡，我就，給她。”他一頓一頓地說。

“萬一她不喜歡呢？”

陳衍聽到這就不說話了，也不知是被打擊到還是什麽，如老僧入定一般，繼續着他的等待。

“每次都這樣…”水果攤老板無奈地搖頭，只好走回攤子前。

邢瑤看到這忍不住走上前，她也沒張口就問，而是先買了點水果，趁裝盤的時候才開口道，“老板，那個，他是一直都在這嗎？”

水果攤老板誤以為她是好奇，想來估計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便一邊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邊從容地回道，“何止是在，簡直都把這當家了。”

“家？”

“對啊，不過他也不是一直都在，我記得他大概是半個月前來的，一開始先是在門口鬧事，後來讓人打了一頓，也不知是不是把腦子打壞了，人就不折騰了，反而跑我這坐着，把我擺攤的位置都給占了。”

“他還去酒吧鬧事了？”邢瑤震驚問，她沒想到陳衍居然還沒放棄找于肖麻煩。

“對啊，我跟你說吧。”那老板也是個話唠，想着反正都說到這了，便索性打開了話匣子，只不過說的時候避開了陳衍一些，“他女兒啊，是這的駐唱歌手，後來據說是因為車禍去世了，他就覺得是人老板害的，非來讨說法，可警察都說了那是意外，他偏不信，還繼續鬧，這不有天鬧的時候惹到這的地頭蛇，讓人給揍了一頓，反而把他揍安靜了，現在每天就待在這，說要接女兒下班。”

“他家裏人沒來找他嗎？”

邢瑤看了一眼盯着酒吧門口的陳衍問道，因着他在人事那邊留的信息太少，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家裏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沒有，他離過婚，前妻據說再嫁到外地去了，父母又都已經去世，而其他親戚這邊也找不到，所以警察也沒辦法，只能這麽耗着。”

這就相當于沒有親人了，邢瑤心裏變得有些複雜，這時老板就把打包好的水果遞過來，“一共25。”

她回過神來正要掏錢，一旁的顧知逸就伸出一只手把袋子接過去，然後付錢，動作十分幹脆。

老板收了錢笑道，“小夥子看着挺精神的啊，你們是小兩口吧？”

“是。”他回道。

老板接着看向邢瑤，“小姑娘眼光不錯啊，要我說，找男朋友就得找對你好的。”說着不知想到了什麽，笑容收了幾分，看了一眼陳衍才繼續開口。

“可千萬別像他女兒一樣，找那麽一個穿西裝的小夥當男朋友，開豪車又怎麽樣，真以為自己高人一等，替她買個水果還嫌三嫌四，我看，咱們主席都沒他那麽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