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瑤到派出所的時候，心裏始終平靜不下來。
對于陳衍為什麽會突然願意開口，她是又喜又疑的，可更想不明白的是，他怎麽會提出來要見她？
難道是有什麽話要對她說？
她正想着，就被派出所的人領着見到了陳衍，隔了一陣子沒見，他卻像變了個人似的，雖然模樣看上去沒什麽變化，但眼神卻從原來的空洞變得深沉，不再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
“前輩，您…還好嗎？”邢瑤坐下來後，見陳衍沒有主動開口的打算，便先打破沉默。
陳衍過了好一會才擡頭看她，眼裏在那一瞬間情緒暗湧，但很快就歸于平靜，“邢瑤，謝謝你。”嘶啞的聲音裏有着說不出的真誠。
看着面前這樣正常的陳衍，邢瑤只覺得恍如隔世。
“不用謝的，前輩，我也…沒能幫多少。”
“不，你做的事我都有印象，只是那時候因為妍兒…”陳衍說到這眼中隐隐含淚，似是不願再回憶起，便轉移了話題，“對于你做的這些，我實在是無以為報，那個律師，你讓他回去，我不需要辯護。”
“不是，我是擔心…”邢瑤沒想到陳衍會提出這個要求，但她一想到昨天何母的态度，心裏就不免有些擔憂。
然而陳衍卻沖她搖搖頭，“我并不後悔我做的事，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麽做，既然我已經做了，該受到什麽樣的懲罰我都接受，我相信法律，它是公正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一種認命般的坦然，很顯然，他知道何母會對付他，只是他不怕，他願意接受應有的懲罰。
“可就算這樣，有律師在總會好一些，您還是要着吧。”邢瑤想了想還是勸道。
陳衍卻很堅持，“我說不用就是不用。”
邢瑤知道他是不肯再接受她的幫助，一時間倒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陳衍接着把目光移到一旁的桌子上，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眼裏亮起一絲微薄的光芒，“邢瑤，你還記得你當裁判的初衷是什麽嗎？”
邢瑤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做到公平公正，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能對不起身上這套裁判服。”
“公平，公正…當初，我也是這麽想的，可到後來…但願你真的能堅持到最後，不要像我…”陳衍說到這聲音漸漸變小，像是思緒突然間抽離到其他事上，眉頭閃過一絲陰狠，片刻後才繼續，“小心胡肅然，還有嚴謹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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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因為太過驚訝，邢瑤一時沒控制住音量，陳衍在說這話時口氣的隐忍以及眼中洶湧的情緒，若不是有什麽極大的過節，他怎麽會有這麽明顯激動的反應。
難道是和當年他被誣陷受賄的事有關？
可為什麽這其中還有嚴部長？
邢瑤內心的震撼和疑問很快就攪和在了一起，弄得她坐立難安，若不是和陳衍中間隔了一塊玻璃，她真想沖到他面前把事情問清！
然陳衍很快就證實了她的猜想，他閉了閉眼，似乎一點也不願意回憶，“當年我受賄那件事，就是胡肅然誣陷的…我早就該想到，他那個時候跟我的關系最好，我對他一點防備也沒有…他害得我聲名狼藉，家破人亡，卻還逍遙至今，我實在不甘心！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我又怎麽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陳衍說着情緒有些激動，邢瑤卻能理解，被自己信任的人捅上這麽一刀，無論是誰都會接受不了，她只是沒想到胡肅然竟然會是那樣的人，她平時在裁判協會跟他接觸不多，只知道是個不太好相處的，卻聽說是個很正直的人。
然而這一切只是表面而已。
這樣一個背信棄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只要一想到跟他共事，邢瑤心裏就有些難以忍受，同時也替陳衍感到氣憤。
既然想要就應該靠正當的手段去争取，何必這樣害人害己，把自己都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就不怕遭報應嗎？
“至于嚴謹峰…”陳衍唇畔勾起一絲冷笑，與剛才的憤怒截然不同，似乎更為厭惡，“一個道貌岸然的小人，嘴上說着要彌補我，實際上卻在助纣為虐！”
“這不可能！”邢瑤的腦袋轟地一聲炸開，想也沒想就開口否認。
在她心裏，嚴部長一直是她最為敬重的人，也是在她進入這個行業以來，第一個對她鼓勵有加，沒有把她當成異類的人，甚至在當初T大跟華理大比賽的時候，誤以為她在誣陷陳衍時，還因此對她疾言厲色，話裏話外都在維護他，為的就是不讓他再受委屈，所以嚴部長怎麽可能做出那樣的事。
想到這，邢瑤就連忙補了一句，“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她怎麽也不相信陳衍口中的嚴部長會是那樣的人。
“誤會？”陳衍對她的反應視而不見，斂了笑道，“他都親口承認了，你還覺得這是誤會？當年他就是為了得到部長的位置，需要胡肅然的支持，所以明知道是他陷害我，卻還是讓我背上這樣莫須有的罪名，讓我失去了一切，他得到他想要的，就想起來彌補我，我什麽都沒了，我需要他彌補我什麽？彌補我的名聲？還是彌補我失去的妻子和女兒？”
“他，他親口承認了？”看着他說到後來臉上的憤怒，邢瑤心裏的底氣瞬間消失幹淨，盡管慘白的臉色已經暴露了她的內心，但她還是不願意相信，“不可能，部長他怎麽會做這樣的事，這不可能…”
陳衍見她這樣，倒也沒有再逼她，有些信任不是靠幾句話就能摧毀的，同樣，一個人的人生如何渡過，選擇勸最終也是在她自己手上。
但想起之前發生的事，陳衍嘆了口氣，想想還是開了這個口。
“邢瑤，其實你不适合這一行，如果你真當我是前輩，我奉勸你一句，轉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