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就像一朵嬌豔的花,在剎那間就枯萎了。
花拾歡驚了一驚,“你的臉,是見不得光的?”
所以他即使擁有着絕世容顏,也永遠只能躲在面具後面。
鏡禾察覺到自己的臉的變化,神色倒是依舊如常,他擡起頭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的半張臉,“沒錯,我的臉是永遠見不得光的。不僅我的臉,連我整個人都見不得光。”
他突然朝花拾歡走進了幾步,幾乎貼近了她,他的目光一動不動的直視着她,兩人的身高差距讓花拾歡也不禁覺得有些壓抑。
她忍不住後退了兩步,他卻步步逼近,“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天地間的一抹幽魂,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自己來自何方,飄飄蕩蕩,不知道在這世間飄了多少萬年。直到我附在魔界的彼岸花上被魔君沉香發現,他将我化成了他的樣子。世人都覺得我容顏傾城,其實這根本不是我。我啊,不過是抹連自己樣子都無法擁有的幽魂罷了。”
花拾歡怔了怔,“你為何要把這些告訴我?”
她雖然已經察覺到鏡禾的身份,但沒想到他就這樣直接告訴她了。
鏡禾仍舊深深的看着她,“因為只有你可以幫我,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知道你是這世間唯一可以幫我的人。”
花拾歡倒不知道怎麽接話了,“我又不是普渡衆生,救苦救難的菩薩,我為何要幫你?”
鏡禾的指尖化出了一朵彼岸花,花拾歡看到那花蕾間發出的微弱光芒,頓時大驚,下意識的就想把這彼岸花給搶回來。鏡禾這個時候動作倒快,一下就離她遠了十幾步。
花拾歡怒道:“皇帝的魂魄果然在你手上,你快點把他交出來!”
鏡禾幽幽的看着指尖的彼岸花,“你應該早就猜出來,是皇帝自願将他的魂魄交給我。若沒有雲家的人的魂魄作為祭品,即使你複活了青提祖師,你的盤古之魂對天規也是無濟于事。想來,他不止是赤雲朝一個偉大的皇帝,更是一個偉大的父親,一個偉大的丈夫。”
花拾歡一愣,“什麽祭品?”
鏡禾微微一笑:“聽說你的師父現在終于複活了,你不凡去問問他,為何會将其中一張天機圖交由雲家人保管,他的随身佩劍凝血玄霜劍為何會與雲堯那般默契,他為何又偏偏選中雲堯将自己的大半魂魄附生在雲堯身上?對于這些,你都不好奇麽?皇帝的魂魄暫時就交給我保管了,你去找你的師父吧。”
說着他整個人漸漸隐去,很快就消失不見。這厮身上永遠有許多謎團,她好不容易解開幾個又會重新産生幾個新的,他明明是敵非友,又不懷好意,但又了然一切,若非他有意無意的指點,她也不可能這麽順利的拿到所有的天機圖,得到盤古之魂的力量。
但花拾歡沒有馬上去昆侖山找青提祖師,而是回到了皇宮。雲堯下朝之後就在宣政殿處理政事,花拾歡也見識到了一個帝王的無奈,即使心中已父母雙親去世而藏着巨大悲恸,表面上仍然要淡然的面對群臣,面對堆積如山的政務。
花拾歡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方圓托着一個食盤過來,她去接過來,“我來給他送過去吧。”
方圓撇撇嘴,“太子妃娘娘還是勸勸殿下吧,殿下這兩日都沒怎麽吃東西,下了朝早膳怎麽端進宣政殿的,就怎麽端了出來,殿下幾乎一口就沒有動。如今午膳再不吃,這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花拾歡點頭:“你放心給我吧。”
她端着食盤進去,見雲堯正坐在案前低頭翻閱着折子。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也不擡起頭,只是道:“方圓,本殿不餓,你不用送飯送的這麽勤。”
花拾歡笑道:“你不餓,我倒是餓的很,你犧牲點批折子的時間陪我一起吃會飯好不好?我的太子殿下。”
雲堯看到是她,嘴角馬上露出笑意,他走過來将花拾歡手中的食盤接過,布置好之後便将牽着花拾歡的手坐下。
花拾歡嘆道:“方圓真是有心,都是你愛吃的菜。”
雲堯笑道:“不是你餓了,方圓只送了我愛吃的菜卻沒有你愛吃的,看來他還是失職,想給他安排的總管的職位看來要拖延一陣子了。”
花拾歡夾起一筷子青筍,“何必這麽小題大做,你愛吃的,便就是我愛吃的。”
說完她将這筷子青筍遞到雲堯嘴邊,雲堯張開嘴乖乖的全部含下。花拾歡心中高興,又給他夾了幾次別的菜,雲堯笑道:“不是你自己餓了麽?怎麽只給我喂起來?”
花拾歡道:“只有你先吃飽了,我才能痛快的享受接下來所有的美食。”說完,她又給他遞了一碗湯。
眼看雲堯被她灌了不少吃的,才稍稍放下心來。用完膳後,雲堯道:“我還有公務要處理,你要不要先去歇息一會兒?”
花拾歡看他這幾日幾乎就沒怎麽合眼,既然已經嫁給了他,就要做好這“賢妻”的本分,直接腆着老臉用自己很不擅長的撒嬌語氣嗔道:“可是我怕一個人睡不着,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雲堯點點頭,握着花拾歡的手到宣政殿裏面的暖閣去。兩人掀開被子一起躺下去之後,花拾歡雖然很想一拳就把雲堯打暈讓他能很快就睡着,但見他緊緊的擁着自己,她轉頭對視着他,“你不想睡嗎?”
雲堯在她額間落下一吻,将她擁得更緊,“歡兒,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對嗎?”
花拾歡也伸出手環抱住他,才短短幾日,他竟然就瘦了這麽多,她點點頭,“我當然會一直在你身邊,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麽事,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大概是得到了她的再次承諾,也大概是真的累極,花拾歡很快就聽到他的發出淺淺的呼吸聲。花拾歡嘆了口氣,自己近日也是一直舟車勞頓,便也抱着雲堯閉上眼睛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聽雲堯在睡夢中驚醒過來,大喊:“父皇,母妃!”
花拾歡忙稍稍起身,擁住他道:“雲堯。”
聽到她的柔聲呼喚,雲堯才平靜下來,“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你跟着白盞師父和你的師父走了,去到了一個我永遠到不了的世界。父皇和母妃也全部死了,我當了皇帝,高高的坐在大殿上面,下面站着的全是一副副的陌生面孔,我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那種感覺真的很可怕。”
他在短短幾日連失雙親,雖然表面上用繁忙的政務撐着,心裏卻是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打擊。花拾歡抱緊了他,“無論怎麽樣,我總在你身邊,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不會讓你成為孤家寡人。”
他們午睡也不過睡了一個時辰,雲堯就起來處理公務。還是同以前一樣,花拾歡翻着一個話本子在邊上陪着他。寂靜的屋中,只有他們彼此翻閱紙張的聲音。花拾歡嘴角輕揚,雖說前路還有許多坎坷等着他們去渡過,但能安靜的度過彼此享受的時光,也是幸福的。
一本話本子才翻到一半,花拾歡就聽到白盞在急切的喚她,“花花,花花。”
花拾歡怔了怔,擡頭見雲堯還在認真的批公文,便使了個靈魂出竅,魂識離開身體。
白盞正在淩煙閣等着她,花拾歡一見到他就問,“怎麽了?是不是師父出了什麽事?”
白盞點頭:“師父被我帶到昆侖山之後,雖然受了昆侖山的靈氣,但還是一直昏迷不醒,方才突然醒過來,對着我喊歡兒,我去問他找你何事,他又不說話,一直喊着歡兒歡兒。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便過來尋你。你去看下師父,或許你過去了,師父就徹底醒了。”
花拾歡卻面露難色,“我若是一去昆侖山,哪怕只是呆幾個時辰的功夫,人間也早已過去了幾個月。雲堯如今父母都突然離世,我不忍心留他一個人在這宮中。”
白盞有些恨恨道:“你如今果真是見色忘師,有了那個小太子,連師父也不管了。若是你們真成親了,豈不是我們所有人都不要了,只守着你這個小太子?”
花拾歡頓了頓,“師兄,我已經和他成親了,就在幾日前。”
白盞這下真的吃了一大驚,“你竟然已經和他成親了?那天雷竟然放過了你們?”
花拾歡道:“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師兄,我一定會去看師父,但如今雲堯這個狀況,我實在是不忍心又抛下他。”
“歡兒,你不用抛下我,我和你們一起去見太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