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沈知聞把兩個話筒放到桌子中間，看到屏幕上顯示的下首歌也是她的，去和坐在點歌臺旁邊的女生說切了吧。

又來了五個人，包間裏越發鬧哄了。

沈知聞沒有控制住自己，朝許成楓所在的方位斜了眼。

他隐匿在燈光裏，看不真切。

如果看清了，沈知聞準會心跳不已，因為他們的視線又撞到一起了。

沈知聞坐回沙發，喝了口水。

她剛歇了口氣，趙柯林又找事，問：“想不想确定他心裏有沒有你？”

“什麽東西？”沈知聞怪異地看着他。

趙柯林用行動回答，他将她的腦袋按在他的肩上，察覺到沈知聞要起來，用了點力氣。

“老實呆着，”趙柯林還挺嚴肅，“不然我不管你了。”

“你發什麽神經？”沈知聞氣得罵，“他知道你是我哥。”

“知道又怎樣，你是不清楚一個男生的醋勁兒。”趙柯林說，“我試試他。”

“……”沈知聞腦殼疼。

試到爆炸，他也不會有反應。

随便吧，她走一天也累了，全當休息。

高腳凳上，有人淺唱着一首沈知聞不知道名兒的歌曲，那輕輕的音調适合催眠，沈知聞打算閉目養神會兒，崔淼跳了過來。

“你倆表演什麽兄妹情深呢，吃披薩。”

兩人：“……”

趙柯林松手，沈知聞一邊坐直身一邊瞪了眼那位罪魁禍首。

趙柯林到是能找到理由，開口就說：“你不知道她，音癡，聽見唱歌就犯困。”

“……”我音癡，誰當初推薦我去彈琴？

沈知聞不浪費口舌了，從崔淼端來盤中拿起一塊火腿披薩吃。

趙柯林也伸着胳膊拿了塊。

崔淼把趙柯林的話當真，揉了揉沈知聞的頭發，安撫說：“等會兒大家都吃飽了就有游戲玩了。”

沈知聞建議：“能不玩真心話大冒險嗎？”

崔淼笑了：“你怕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

沈知聞說：“我的意思是每次都玩這個，太俗氣了。”

崔淼嘿了聲，問：“你知道為什麽它能經久不衰嗎？”

沈知聞嚼着披薩，靜等一個驚為天人的答案。

崔淼說：“人的求知欲。”

沈知聞的腦子轉了下彎，明白了，八卦就八卦，說得這麽清新脫俗。

她哧哧笑。

不過仔細想想确實是，因為是游戲，大家都奔着放松解壓來，所以那些被問出的問題大多是每個人心中較為隐秘的私事，沒有下限，只為博得哄堂大笑或者學習飯後的談資。

崔淼問她怕哪個，她都怕，但有時候寧願大冒險也不要真心話。

崔淼往右邊指了下說：“許成楓在玩鬥地主，你要不去捧個場，他手氣賊棒，下次再贏就叫他唱歌。”

沈知聞幹笑說：“我不去啊，在這兒挺好的。”

崔淼又朝趙柯林擺擺手，說：“趙哥，不過去玩嗎？”

趙柯林吃完披薩，抽了張紙擦手，說：“我得看着她，別丢了。”

沈知聞：“……”

崔淼樂，知道趙柯林在說笑，道：“你倆別無聊就行了，特別是你啊沈知聞。”

沈知聞笑着說：“你還不知道我，最好誰也看不見我才好。”

崔淼輕點她的腦門，最後無可奈何道一句：“你啊。”

沈知聞推崔淼：“你快去忙吧，有事喊我。”

崔淼抱着她“mua”了一口，說：“吃好。”

崔淼走後，趙柯林冷不丁飄來一句話：“那男的不行啊。”

“…………”

沈知聞驚恐地轉頭看趙柯林，都說不出話來了。

說着話他還惦記着許成楓，他不會一直看着許成楓的一舉一動吧？

趙柯林認證了她的猜想，說道：“他牌不離手，出牌的樣子老練得像個小混混，還拿着一瓶果酒喝……”

沈知聞聽不下去了。

這都是些什麽評論，再說，你憑什麽評論他？

她閉閉眼睛，這幾句直沖頭頂的憤怒話沈知聞憋在心裏。因為趙柯林是為她好，他是站在她的立場對許成楓吹毛求疵。

“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她只能這樣打斷。

“那是哪種？”趙柯林頓了頓說：“你該跟我說說了。”

“你讓我在這兒說嗎？”

一束藍光射過來打在沈知聞臉上，冷淡的色調襯得她的目光有些淩厲，由于心底刺撓，語氣算不上好。

“生氣了？”趙柯林一聽便知，探頭看她，“不愛聽我說他？”

沈知聞輕哼：“就是沒想到文化素養那麽高的趙大才子也會随意議論人了。”

趙柯林驀地笑了：“嗯，真生氣了。”

“……”沈知聞白眼。

“你在這兒替他抱不平，”趙柯林說，“你看他在做什麽？”

沈知聞還沒側頭看，一個又甜又亮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出來，“你可以和我一起唱這首歌嗎”。

還是那個遞披薩的女生，而屏幕上是一首男女對唱的情歌。

這個邀請的意圖顯而易見。

那裏的一堆人也開始起哄。

沈知聞收回視線，平淡說：“跟我有什麽關系。”

他喜歡誰都跟她沒有關系，更何況是有誰喜歡他了。

趙柯林瞅着她不争氣的樣子，連她話裏的标點符號都不相信。

趙柯林丢了包餅幹給沈知聞，打算以招她罵的行為驅走她被影響的情緒。

結果沈知聞看都沒看他，拆開包裝袋，一塊接着一塊地将餅幹喂進嘴裏。

機械。

趙柯林為她此時的動作找到一個特別合适的詞。

不用費勁兒猜，趙柯林又看向那堆說笑玩鬧的人，沈知聞的注意力還在那裏。

或者——精确點說是在在等許成楓的答案。

在不斷的起哄聲中，許成楓依舊無動于衷，低着頭出牌說：“我不會唱。”

女生說：“我可以帶你。”

許成楓輕嗤了聲：“那叫我唱的？”

女生咬着唇，面露難堪。

歌曲的原音已經在唱了，女生跟唱也不是，不唱也不是。

唱，表明接受拒絕，不唱，也沒人會唱這首了。

崔淼是個愛鬧哄的主兒，另外也實在想看看許成楓的态度，只是沒想到他真會不給人好臉色，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

再看下去這生日過不下去了，崔淼推了推對面的一個男生，男生接到信號，動彈了。

“我會唱，”男生大步橫跨過去拿走女生手裏的另一個話筒，“來來，我陪你唱。”

崔淼配合地端着剛剝好的柚子，說：“大家吃起玩起嗨起啊！”

氣氛随之熱絡起來。

包廂的門打開又關上，有人進來有人出去，平常得像剛剛的鬧劇不曾發生。

趙柯林看完戲，往沈知聞塞了一瓶水，戲谑道：“不幹啊你，別吃了。”

沈知聞下意識地舔了舔唇，渴意上來了。

她扭開瓶蓋，灌了一大口。

聽到趙柯林幽幽地說了句“算他有數”，沈知聞差點全噴出來。

沈知聞吐了口氣，想想還是有必要和趙柯林談談。

就現在。

要是許成楓發現了趙柯林時不時看他，那肯定會往她身上想，所以最後尴尬的還是她。

“我和他……”沈知聞默默一數，“說話次數不過十次，沒有你想得那麽複雜，可以說，關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你老盯着他幹嗎？”

鑒于她之前總總支支吾吾的言語和表情，還有男人間的直覺，這簡單的一句話并不能說服趙柯林，他看她的眼神分明在說“還跟我裝”。

“你這稍微一發展就是早戀，”趙柯林擺出哥哥的架勢，“難道這第一關你指望小姨夫給你審？”

“…………”

沈知聞氣得嘴唇輕顫：“你能再離譜點嗎？”

趙柯林看她，沉默的數十秒內，包間裏的音樂消失，燈光也停止晃動。一陣陣疑惑聲中，門從外面打開。伴着一首生日歌，郝志磊推着載有蛋糕的小車出現了。

粉色燈光自動營造出浪漫的氣息。

有人“哇哦”了聲，包間裏瞬間就沸騰了。崔淼被推到前面，口哨歡呼齊響。人群簇擁到一起，圍成一個圓。

怪不得好長時間沒見郝志磊。

沈知聞暫時忘記個人恩怨，站起來為好友慶祝。

趙柯林也跟着站起來，問：“羨慕啊？”

沈知聞點點頭，給他一個眼神，希望他現在能說點當哥哥該說的話，不要不該管的瞎操心。

趙柯林似笑非笑：“找那誰啊。”

那誰……

沈知聞忍無可忍，踹了他一腳，并一個人往前走。

離開這一畝三分地，外面的空氣大好。

她站到幾個女生後面，降低存在感。

一個男生起哄：“抱一個。”

然後随着鼓掌聲響起，“抱一個，抱一個”循環往複。

郝志磊二話不說，拉過崔淼就抱上了，姑娘還有些害羞，臉全藏在男生懷裏。

“抱這麽緊，是不還想親一個啊？”

哄堂大笑後，“親一個，親一個”又開始循環。

這些人，玩鬧不知輕重的。

沈知聞隐約替崔淼捏把汗，好在郝志磊機智，嬉笑地回一句：“交錢了嗎什麽都想看。”

衆人的起哄聲又變成意味深長地“咦~”。

沈知聞啞然失笑。

感到身後刮起一陣風，她斜了下眼，看見肩膀後面有一道人影，沒有多想，就說：“我氣還沒消，你……”

“我惹你了？”

一聲不輕不重的話落下，敲得沈知聞的心尖打起鼓。

不是趙柯林。

沈知聞往左挪了一步，說：“沒有。”

許成楓把她的動作收進眼底，眸光暗了三分。

氣人的距離感又來了。

“你惹到我了。”

許成楓出口驚人。

“什麽？”

沈知聞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還認真地在腦裏過了一圈也沒想起來，問，“什麽時候？”

許成楓：“剛剛。”

沈知聞：“？”

許成楓一本正經地說：“你剛剛沒誤會我嗎？”

沈知聞：“……”

男生都是些什麽神奇的物種。

她不想在這事上和他糾纏不清，又被趙柯林抓到把柄，說句對不起多容易。

沈知聞剛要張嘴，崔淼隔空喊她一聲：“沈知聞，別說悄悄話了，過來。”

十幾雙眼睛齊唰唰地聚來。

什麽悄悄話，和誰說悄悄話。

她站在末尾，旁邊只有許成楓。

這下可好了，不用掩飾了，都看到了。

沈知聞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緊低着頭走過去。

等她站到旁邊，崔淼開始許願吹蠟燭。

沈知聞得到了第一塊蛋糕，上面有她最愛吃的藍莓。

美食是會讓人飄飄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