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軒回來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客廳裏黑暗一片,他以為江琦已經走了,便走到沙發前将手機和香煙扔在了茶幾上。
沒想一低頭,江琦正抱着靠枕睡在沙發上。
套着他擱在抽屜裏她的舊裙子,湊近時能聞見他慣用的沐浴乳香味。
她似乎是睡得很沉,大概是這兩天真的累着了,一雙手緊緊攥着枕頭。客廳裏的冷氣比卧室要涼一些,他拿了毯子給她蓋上,聽她哼了兩聲,知道是吵醒她了。
江琦迷迷茫茫地睜眼,見陸澤軒正蹲在沙發前看着自己,腦子裏還是懵的,依然趴在沙發上不肯起來。
陸澤軒問,“還睡嗎?”
她慣性地搖了搖頭說,“我餓了……”
話音剛落兩個人都有點不知所措。
江琦一睡醒就喜歡喊餓,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從前跟陸澤軒兩個人去旅游,一定是規劃好了行程結果大清早起不來,還說看日出呢,一覺睡醒都日落了。
陸澤軒沒辦法,為了把她哄起來得準備好了早餐放在床頭櫃,她一聞着香味自己就能醒過來。
窩在他懷裏撒嬌說困,讓他只好拎着她抱着她背着她去洗手間,親自的伺候着刷牙洗臉。單是這樣還沒完,江琦總是滿口泡沫的就親他,最喜歡看他抓狂的重新漱口,這才能高高興興地去吃早餐。
要說江琦的大小姐性格,50%是江爸寵的,餘下50%就是陸澤軒慣出來的。
也就這兩年離了陸澤軒,那股倔脾氣突然就沒了。
“你想吃什麽?”陸澤軒靜悄悄地看着她,眼神顯得小心翼翼,“我給你去訂外賣吧?”
江琦心想話是自己說出來的,現在騎虎難下,肯定不能就這麽跑了,還真認認真真的想了想說,“外賣能有什麽好吃的?炒飯你會吧?”
陸澤軒點了點頭。
“那行,就炒飯吧,有生菜放點生菜。”
江琦掀了毯子走去洗手間裏拿水拍了拍臉,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着的,就是洗完澡那會閑着沒事在沙發上躺了一會,莫名其妙就睡過去了。
這兩天又是忙着新品發布又是秋雨開幕,整個人都有點跟不上節奏,到底還是休息期太久了,剛着手進行歐菲爾創建的時候沒日沒夜的忙都還是思緒清晰的,不睡覺也精神的不得了。
她抽了紙巾擦了擦臉,回到客廳時已經能聞見飯香。
真不能小看,陸氏太子爺竟然也會炒飯了?
她跑過去看了看,陸澤軒正把一大碗剁碎的生菜灑進鍋裏,雞蛋裹着米粒混合着罐頭牛肉,色澤誘人。
她從碗櫃裏拿出兩個碟子順手給他,“不錯嘛,學會點生活技能了。”
陸澤軒盛起炒飯來端到吧臺上,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你還當我是小孩呢?”
江琦拿勺子盛了一點嘗了嘗,意外的味道不錯,她對陸澤軒豎起了大拇指,“你媳婦把你調丨教的不錯,挺好吃的……”
話都還沒說完,陸澤軒湊上去親上她還油乎乎的唇瓣,一吻即離。
他拿起勺子來一本正經地說,“好好吃飯。”
江琦憤恨地盯着他,“你去死!”
陸澤軒埋着頭吃他那盤炒飯,也不搭她的話,就是偶爾轉過頭來瞥她一眼,對上她犀利的目光就笑得蠢兮兮的。
這一頓飯吃的江琦太撐,她不好意思留下剩餘,硬是吃完了跟陸澤軒一樣分量的炒飯,癱在椅子上完全不想挪動位置。
陸澤軒樂呵呵的将兩個碟子擱進洗碗機裏,趴在吧臺上問她,“你說我把公司賣給林哲安,然後在美國開個飯館怎麽樣?”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只賣炒飯?你最不濟還得會個左宗棠雞丨吧?”
“那我可以學……”他想了想又否決了這個提議,“還是不好,飯館太髒了,你肯定不願呆。”
江琦已經壓根不想理他,“有我什麽事……”
陸澤軒忽而直起腰,用欲言又止表情看她,江琦知道他這肯定是有事,也懶得問,反正他一定憋不住說出來。
沒過一會,陸澤軒過來拉着她的手往走廊最裏面的客卧去。
客卧裏簡潔的只擺了一張床,鋪着條紋的床單,其他空空如也,連最簡單的布置陳設都沒有。
最紮眼的,莫過于左側的嵌入式衣櫃,拉門是純白的木頭質地,做工精細,整塊的布紋玻璃橫在拉門中央。
整個卧室裏,只有這個衣櫃是費心設計。
陸澤軒走過去将拉門往右輕輕一推,衣櫃裏是一件正挂的白色婚紗,雙肩是白色蕾絲的立體花,胸前堆滿了層疊褶皺,腰線突出,仿佛綢緞的質地在燈光下泛着光澤。
設計簡單,款式新穎。
但最為重要的是,江琦一眼就認出這件婚紗的設計出自母親的手筆。
李秋在兩年前構思過一個婚紗主題的品牌,後來由于婚紗制作工藝的特殊性和定制款的獨創性,沒有進行投産,計劃作罷。
而江琦卻對其中一件設計稿愛不釋手。
陸澤軒坦言,“我知道你喜歡這款婚紗,所以偷偷拿手機把稿子拍下來,找知名婚紗店進行定做,預備拿着婚紗和戒指向你求婚。總想着,雙重保險,應該不會被你拒絕了。沒想到婚紗尚未完工,你懷孕了。”
江琦走過去輕手撫過那上面蕾絲的質地,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件婚紗我一直放在這裏,兩年了。”陸澤軒輕聲說,“我們曾經只差一步就能走到終點,如今繞了那麽些彎路,能不能重新再走一次?”
江琦沉默。
陸澤軒上前一步将她擁在懷裏,她低頭,竟見他的雙手有微微的顫抖,右手的虎口處有淡化了的疤痕。
高三那年的情人節,陸澤軒從緬甸給她買一枚紅寶石的戒指,華貴非常,她卻不喜歡,還為此跟他大吵大鬧的說他一點不用心給她選禮物。
陸澤軒連連的跟她道歉賠不是,她還是不依不饒的,甚至拿了裁紙刀出來鬧自殺。陸澤軒讓她吓着了,一把過來奪刀。結果她當然是沒事,陸澤軒的手給劃了很深的口子,血流不止,縫了十來針。
就到那會了,她站在急診裏哭得半句話說不出來,他還是拿左手給她擦眼淚,遮住她的眼不讓她看縫合的過程。
江琦啪嗒兩滴眼淚就落在陸澤軒手背上了,感覺到背後的那個人把自己抱得更緊,她恨得牙癢,
“陸澤軒你個混賬王八蛋!”
陸澤軒埋頭在她頸側笑了,“姑奶奶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計較了好嗎?”
“你去死!”
江琦一把掙脫了他,甩手就走,“送我回酒店。”
陸澤軒急急忙忙跟上她,從茶幾上拿了車鑰匙和手機,“你要是不介意晚上留在這,我不介意睡沙發的。”
江琦很是不屑地走進電梯,“就你這狗窩,睡得還沒酒店舒服呢。”
陸澤軒默然。
第二天中午Cary過來幫着她收拾行李時,拎了兩套新品過來讓她帶回去給殷菲和知雅,順帶還不忘問一句,“昨天不接我電話,是跟陸澤軒在幹嘛?”
江琦把換洗的衣服疊進箱子裏,随口答,“吃飯吧那個時間,你當我們能幹嘛?”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該幹的,能幹的,全是跟陸澤軒一起幹的。”Cary支着下巴看她,“何況你不是也答應跟他坐同一個航班回去嗎?就這一晚上你的态度就來了個大轉彎,說你兩沒發生什麽?我才不信。”
江琦把幾雙鞋扔進箱子裏,然後坐在了床上說,“他昨晚給我看了一件婚紗,可我從那件婚紗上看到的是我曾經的夢想。”
“從我十八歲與他在一起,所有的青春時光都與他共度,所有關于未來的構畫都與他有關。我曾經為遺失這個夢想而苦痛不堪,曾經費盡心機不過是把這個夢想找回來……”
“雖然我也不知道這兩年的空白要用什麽方式來填平,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與那個失去的人重新來過的機會。”
Cary笑了,“If two people are meant to be together, eventually they’ll find their way back——你原先最喜歡的臺詞。”
“如果兩個人注定在一起,最終他們會找到重溫舊夢的路。”
陸澤軒的車準時在一點停在了酒店樓下,她剛一上車便看見陸澤軒捧了個草莓蛋糕在手裏。
她拿勺子挖了一塊含在口裏,還是冰淇淋的。
江琦這個人天生有點焦慮,但凡是要趕飛機坐火車的時候,不自覺就會吃不飽睡不好的,生怕耽誤了行程。今天也是一樣,午飯都沒怎麽吃,随便拿面包對付了一下。
這一點,陸澤軒是早就知道的。
他右手托着蛋糕盒,左手手肘搭在車窗沿上歪着頭看她,不言不語的。江琦擡頭看他時便不經意扭頭看向窗外,唇上那點笑容藏也藏不住。
颀長的五指将蛋糕盒托得穩穩當當,沒有一點要喊累的意思。
一盒蛋糕吃了大半,江琦咬着裹了奶油的草莓,忽而想起了那句話: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情不如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