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事情若是超出花拾歡的想象她還可以接受,可是鏡禾說的這件事聽起來就跟天方夜譚一般。
“你說月華和闵生私奔?怎麽可能?”
鏡禾緩緩開口道:“月華之所以來南疆,教苗人漢文漢話,教他們學會農耕之術擺脫野蠻時代,開始走上跟中土一般的文明時代,就是為了向闵生證明,即使沒有了闵生這個大巫師,他的族人依舊能過得很好,事實證明她的确是個了不起的女子,她也用短短五年時間做到了。在今夜的選舉大巫師典禮上,苗人也寧願選她當自己的新一任大巫師,沒有選闵生,這說明苗人真的已經不需要闵生。”
花拾歡還是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說,月華和闵生原本是一對戀人,只是可能因為闵生心系自己的族人不肯跟她在一起,所以月華不甘心特意跑到南疆來?”
鏡禾看了一眼雲堯,見他對這個故事也明顯十分感興趣,便微微一笑道:“這就要從闵生說起了,闵生本來是一個普通苗人家庭裏的孩子,他出生的時候正是月圓之夜,在他母親誕下他的時候,十萬大山的群狼突然一起對月長嚎,那狼嚎聲一聲聲傳到了苗寨。蒼狼族将狼當成自己的聖獸,就認為這是吉兆,當時的上上任的大巫師更是通過占蔔得知,他們南疆史上最強大的大巫師已經誕生了。這個人命定之人自然就是闵生。
闵生的母親其實是個漢人,所以給他取了一個漢人的名字,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做什麽大巫師,只想他一世長安。但她怎麽能違抗大巫師的命令,闵生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去給大巫師親自撫養,小小的孩童,就開始每日對着一些複雜的符文學習巫術和占蔔之術。有一次他被當時的大巫師關在書房裏,忽然聽到窗外有小孩嬉鬧的聲音,他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性,天天關在書房裏看經文符文當然受不了,便偷偷的趴在窗子上看外面的小孩嬉戲打鬧。誰知只是這麽一小會,他就被大巫師抓到,大巫師覺得他貪玩不上進把他打了一頓。
小孩子總是有些叛逆心的,大巫師越打他越覺得委屈,因為他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大巫師要罰他,他也不想當這未來大巫師的繼承人,當晚他就偷偷跑出去了。他當時覺得世界最大的地方就是南疆,而南疆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屬于大巫師的,他不知道怎麽樣才能擺脫大巫師的控制,所以竟跑到十萬大山裏去。也幸好他命大,他跑進十萬大山去以後非但沒有被野獸吃掉,還遇到了一個了不起的怪人。”
花拾歡和雲堯聽到這時忍不住對視了一眼,這怪人應該就是青羽了。
鏡禾接着道:“這怪人本事非常厲害,教了闵生許多東西,還教他學會了法術,闵生也覺得這個怪人教給他的東西比大巫師教給他的藥有用的多,便經常帶着吃食偷偷的去找怪人。在怪人的指點下,闵生進步得特別快,二十歲的時候已經是苗寨裏最優秀的年輕人。大巫師非常滿意,覺得是自己悉心教導的結果,有一次南疆發生饑荒,無數苗人都食不果腹幾乎要餓死,保守的大巫師在無奈之下也只好派闵生去十萬大山以外的中土去借糧,尋找可以讓苗人們填報肚子的辦法。”
聽到這,花拾歡忍不住問:“所以闵生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月華的?”
鏡禾點點頭:“他們的相遇不過是一場俗套的英雄救美。闵生即使有法力,要穿過十萬大山跑到中土來還是花費了七七四十九天。到了中土,看到中土的繁華,他頓時有些傻了眼,覺得自己以前真是井底之蛙。當他救起被惡霸欺負的月華後,月華見他多日未進食又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便把他帶回了自己的居所。月華是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天文地理無所不通。闵生一直覺得自己無論法術還是學識都是南疆最厲害的人,可他的學識在月華面前,就跟個傻子一樣。月華對闵生很耐心,在闵生留在中土的那段時間,幾乎把自己的所學都教給了他。而闵生為了感恩,也把自己從十萬大山怪人那學來的法術教給了月華。”
難怪月華會一些法術,而且她說自己的法術是之前一個救過她的苗族巫師教會她的,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花拾歡道:“所以到了後來月華和闵生就這麽相愛了?”
鏡禾唇角一勾:“後來發生的故事我不說你們也應該猜得到,闵生既然是命定的大巫師,而大巫師有規定是不能娶妻的。但月華看似溫柔淡雅,但其實是個敢于追求幸福的烈性女子。她在與闵生分開後,一直在中土等了他十年都沒等到闵生去找她,便自己跑去了南疆。至于苗人前面一段時間中的那個蠱毒,其實是她下的。她其實沒有什麽惡意,不過想借着一場大災難,讓所有的苗人們更加信服于她,對闵生她更狠,下得藥量更重,讓他直接由一個英俊的男子變成了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但她做這些也早就想好了補救的手段,因為她早就發現了彼岸花的花瓣可以解蠱毒。所以當時她還不知道苗人的蠱毒已經被解了,看到她中的彼岸花全部被弄影給毀了之後,一下吓得暈了過去。”
這個長長的故事算是徹底解答了他們之前的疑惑,但花拾歡還是懷疑道:“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你對月華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她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得你這麽清楚?”
鏡禾的嘴角勾起一個有些神秘的笑容:“你可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攝魂術?我自然是想控制她的時候進入她的意念中得知的。”
“是麽?”花拾歡突然擡起頭來盯着他,雙目中流光璀璨,那月光下搖曳的彼岸花似一朵朵的飛進了她的眼眸裏,不停的跳躍着,妖豔似火。鏡禾瞧着她眸中的彼岸花,腦中竟一陣恍惚,然而就這一陣恍惚,他感覺後腦一疼,是有人重重的襲擊了他。但他意識到了這一點的時候,他已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花拾歡走到他面前,盯着昏過去的他嘆道:“都說太聰明的人不好,因為聰明容易反被聰明誤。”
青羽從後面跳出來,嘻嘻笑道:“花拾歡,剛剛老子那一掌是不是快準狠?不過這小子到底什麽人,我們幾乎都要被他玩弄于股掌當中了。”
他說完就蹲下身想去把鏡禾一直戴在臉上的面具拿開,但他的手剛碰到面具,手一下如電擊般彈出了好遠。
青羽從地上爬起來,驚訝道:“他奶奶的,怎麽會這麽邪門?”
他說着不甘心還想去掀開他的面具,花拾歡攔住他,“你若是最近燒雞沒吃過瘾,想讓自己也去電一電烤一烤,我便不攔着你。”
說完她伸出手,手中真氣化出,兩道金光從鏡禾的身上飛出來。花拾歡把金光抓在手中,那金光瞬間就變成了兩張金色的羊皮紙,只是上面什麽都沒有。
青羽欣喜的已經顧不上對鏡禾的真容好奇,忙伸手道:“這就是天機圖麽?快給老子瞧一瞧。”
花拾歡躲開他的爪子,一面抓着羊皮紙對着月光瞧了瞧,還是看不出什麽東西來,“這所謂的天機圖難道就是幾張無字天書麽?”
雲堯沉吟片刻道:“也許只有四張湊齊才能看出端倪來。”
花拾歡道:“鏡禾說第三張天機圖在赤雲朝,不如我們趕緊回去問下你父皇有沒有第三張天機圖的線索。”
雲堯點點頭,花拾歡看到還躺在地上的鏡禾,又看着那一地盛放的彼岸花,她稍稍猶豫了一下,便把鏡禾的身子沉入彼岸花叢中。在跌落花叢的瞬間,他的紅色長袍被風吹起,如一只綻放的紅蝶翩跹在花叢中又與花叢融為一體。
花拾歡突然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忍不住對雲堯道:“你說,鏡禾會不會其實就是一朵彼岸花?否則他這般厲害的人,也不會被我化出來的彼岸花放倒?”
雲堯哼道:“誰說不是呢?否則他也不會跟彼岸花一般,終日戴着面具永遠見不得光的模樣。”
正說着,花拾歡發現那根戰鷹的羽毛一直發着光,她連忙拿出來,“可是宮中發生了什麽事?”
剛拿出來,果然戰鷹羽毛放大的光暈就出現了方圓那張焦急的臉,“殿下,拾歡姑娘,你們趕快回來吧。宸妃娘娘突然病重,怕是要不行了!”
雲堯心頭巨震,花拾歡忙安慰他,“先別着急,我們馬上趕回去。”
說着她趕緊喚出小紅,小紅大概也感知到了主人的仙境,飛得很是賣力,瞬間化作一個小紅點消失在天際,徒留還沒反應過來留在原地急的跳腳的青羽。
待青羽也咬牙切齒的飛走之後,一只白貓跑到了彼岸花叢中,看着還躺在花叢中的鏡禾“喵”了一聲,鏡禾便緩緩睜開了眼睛,面具下的眸子完全是一派清明。
他伸出手在白貓的背上撫了幾下,“他們走了?”
白貓“喵”一聲化作了千嬌百媚的絕色少女弄影,她伸出纖纖素手想把鏡禾從花叢中拉起來,一臉幽怨道:“主人是什麽樣的人物,竟然就這樣被花拾歡像扔皮球似的扔到了這裏。”
鏡禾卻沒有接過她的手,仍只是懶懶的躺在花叢中:“這周邊都是開的如此美麗的鮮花,頭上是醉人的月光,躺在這裏面有什麽不好?只可惜,當初也是在這樣的醉人夜色下,我也特意為花拾歡準備了這樣一個花屋。可是最後我卻竟不忍心起來,白白便宜了那個小太子。”
弄影嘟起嘴道:“主人對那花拾歡,好像總有不忍心的時候。”
鏡禾輕笑一聲:“像我這樣的人,怎麽會對任何人不忍心,只是不到時機罷了。”
他終于從花叢中站起來,幽幽的看着花拾歡和雲堯離去的方向,“他們既然回去了,那麽我也該回去了,否則我怎麽能順利把四張天機圖都拿到?”說完他又側過頭來,“這次你就不必跟我一塊回去了。”
弄影不敢置信道:“為何?是弄影做錯了什麽事情麽?”
鏡禾一笑:“月華走了,闵生走了,這南疆不就缺了一個大巫師來麽?我要你留下來,扮作月華的樣子,當南疆的大巫師。”
弄影還是不理解:“天機圖已沒有了,這南疆對主人還有什麽價值嗎?為何要弄影留在這個蠻夷之地?”
鏡禾默默看着在月光的暈染下顯得更加妖嬈的彼岸花:“連彼岸花都能長出的地方,怎麽可能是蠻夷之地,我怎麽能輕易舍棄?我要你如月華闵生一般,好生守護這一片土地。”
……
上次從卞都飛到南疆直接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但返程的時候小紅明顯把飛翔的速度大大加快了,在風中疾行的時候花拾歡明顯感受到了小紅的躁動和不安,她只有安撫的摸摸它的頭道:“放心吧,你的主人不會有事的。”
回到皇宮已是破曉時分,雲堯幾乎是沖進去了牧宸的寝宮,卻只看到雲煥通紅的眼和明顯憔悴了許多的容顏。
“父皇,母妃呢?”
雲煥大概是一夜都未合眼了,說的話都有些恍惚,“你們走了一個月,那沁梅園的梅花卻已經完全盛飯了。朕昨日還給宸兒摘了一束開得最好的紅梅放在她的房間中。可是紅梅還好好的開着,她怎麽就突然昏迷不醒了麽?難道人的生命比花期還要短暫麽?”
雲堯顧不上雲煥因為憂慮過度的胡言亂語,匆匆的跑進牧宸的房間。那床上躺着的昏迷女子雖然姿色還是清麗無雙,但是臉色已如同她頭上的滿頭華發一般,蒼白如紙。
花拾歡走了過去,用手探在牧宸的脈搏上,不由吓了一大跳。她竟然已經探不到牧宸的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