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被許成楓聽到她說對學校裏的男生不感興趣，沈知聞本應該是高興的，可心裏卻抓抓撓撓，想短暫的周末趕緊過去，見他一面。

但見面又說什麽呢？

難不成向他解釋，她是哄她爸爸玩？

有意義嗎？

她沒有決心要跟他在一起，一切都是徒勞的。

沈知聞獨自進行了一次推問後，洩氣了。并且意識到，她會冒出這個想法很危險。最近因為頻繁接觸，她心裏重燃的火苗也該冷靜了。

奇怪的是，崔淼竟發現了他們的不對勁，問：“你和許成楓怎麽了？”

沈知聞一愣：“沒怎麽啊。”

接着，崔淼沒說先笑了，笑得沈知聞極度無語。

“郝志磊和我說，許成楓問好幾個人，他長得帥不帥，哈哈哈……”崔淼說着話也在笑，聲音斷斷續續，好不容易給說完整了。

“……………”

沈知聞靜默一會兒，也笑了。

沈知聞捏住崔淼的臉，制止她吸引衆人皆知目光的狂笑。

崔淼消停了，問：“是不是因為你？”

沈知聞推卸責任：“為啥是我，不是我啊。”

崔淼看她表情無辜也不信，說：“他那種人會對自己的顏值沒信心？除非受打擊了，還得是他在意的人。”

“他在意的人？”沈知聞呵呵笑，裝得很荒唐，心裏在敲鼓，“你能怎麽想到我？”

崔淼斜眼：“誰看不出許成楓對你不一樣？”

“……”沈知聞半晌沒話。

她難道感覺不出來嗎？

當然不是。

她雖然把他們間的關系稱為朋友，但從沒看過、也沒聽過他對哪個女生這樣，只是她自欺欺人，裝聾作啞而已。

但如果不是朋友，他們還能是什麽呢？

“我一直憋着沒問你和許成楓的事，是覺得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攪亂你。”崔淼看了看沈知聞，又笑着說，“當然不免會好奇一下，繼而撺掇一下。”

沈知聞默默對視，你是不知道你那一下能掀起巨浪。

崔淼先聲明：“我不是來幫許成楓說好話，他這人真挺不錯，能處，如果你不是特別排斥他，我覺得你可以和他先做朋友試試。”

“我是把他當朋友啊。”沈知聞理直氣壯道。

崔淼挑起眼皮點了下頭，說：“那我們去找他吧。”

“啊？”沈知聞的臉上瞬息萬變。

崔淼說：“他們有個哥們今天生日，在食堂吃蛋糕。”

“再見！你去吧。”

沈知聞掙開崔淼的拉扯，全身都在抗拒。

她沒有參加過任何男性朋友的哥們的生日會，他不必是例外。

崔淼哈哈直笑，又拉回沈知聞。

沈知聞得知被逗，狠狠地翻了個大白眼，心中卻有種輕飄飄的感覺。

她們一路說說鬧鬧到達食堂已經晚了，只剩下不受歡迎的菜。

郝志磊不知是聽誰告訴的還是特意找過來，在兩個女生要端着盤子離開時出現了。

崔淼說的有人過生日不是假話，郝志磊惦念她，把一半沒被動過的蛋糕拿了過來。

沈知聞擡眼，看到郝志磊身後，許成楓和幾個男生轉身走出食堂。

崔淼也瞧見了，問郝志磊他們去哪，言外之意是許成楓怎麽沒一起來。

郝志磊看看若無其事的沈知聞，說：“他們先回宿舍了。”

崔淼輕哼了聲，頗有微詞的樣子。

沈知聞靜靜聽着，自然也覺察到許成楓的細微變化——他在躲她？

這樣也好，早知她一句話就可以解決問題何必搖擺這麽長時間。

随之，她心底一縮，好多事似乎可以串起來了。

最初是因為她在校門口給他解圍，他覺得她或許有那麽點意思，開始重新接近她。

現在呢，他聽她親口說不喜歡，就停止了。

沈知聞扯了扯唇，不知是否是釋然了。

她想來想去，回過神來已經出了食堂。

崔淼挽着她走得很快，嘴上說：“你別跟着我們，煩人，男的都煩人。”

沈知聞扭了下頭，看見旁邊無奈的郝志磊，有些迷惑。

這倆怎麽突然鬧別扭了，不會是崔淼看她一直不說話是傷心了吧？

然後轉嫁怒氣……

沈知聞拉了拉崔淼，小聲問：“怎麽了你？”

崔淼雄赳赳道：“我收回前面說的話，你要覺得醜就是醜。”

“……”還真是。

沈知聞為好友這份“無理取鬧”的幫腔忍不住樂了下。

她說：“我沒事，你叫郝志磊回吧。”

崔淼說：“我讓他別跟着我們了。”

沈知聞知道姑娘這是脾氣上來了，她去把郝志磊手裏的蛋糕接到手裏，安撫了兩句讓男生走。

郝志磊還想說許成楓什麽，沈知聞沒聽。

郝志磊嘆了口氣，看着女生們走遠。

爬上宿舍樓，郝志磊碰見許成楓從衛生間出來。

兩人對視，許成楓剛要擡起的腳落地，問：“蛋糕送去了？”

郝志磊嗯了聲，去裏面上廁所，出來後許成楓還待原地。

“想問什麽？”郝志磊強憋着沒笑出聲，洗着手問。

許成楓側着頭，停頓片刻說：“沒什麽。”

他剛又要走，郝志磊扭上水龍頭跟上去。

“你是沒什麽，我可被罵得不輕啊。”

許成楓看郝志磊，問：“怎麽？”

郝志磊模糊道：“有人問你怎麽沒去。”

“誰？”

許成楓眼裏隐約藏着期待，補充說，“誰問的？”

郝志磊糾結了下，說了實話：“淼淼。”

許成楓輕哼一聲，不如不問。

他雖然猜到不會是沈知聞，但得知确實不是她，還是失落了。

“沈知聞就是玩笑話，你怎麽還真當真了。”郝志磊勸道，“再說你要追她，這點刺激都受不了？”

許成楓面無表情，這哪止一點。

她當初就沒看上他，而他嗅着點味兒，就巴巴湊上去。

幾回了？

高一他們碰面算是頻繁的，有回他注意到沈知聞常走他班門前的路，而那條路對她來說繞了一圈，心裏暗想她可能是為了遇見他，美得不行。但等他故意制造偶遇，她又不肯給他個眼神，冷漠地走掉。後來他也發現了，就算她走過去，也并沒有看向過他。

還有高二跑完操，每回解散，他都在後面找她的人影。有次班主任叫他，聲音挺大，他就看到人群裏鎖定的背影轉了下頭。忘了那次有沒有挨訓，她回眸時通紅的臉蛋他刻在心裏了。原以為她把他當回事了吧，結果不論是真正的偶遇還是他故意走近，她躲得老遠，像怕被他黏上了一樣。

他長這麽大，沒被人這麽無視過。

開學這回是她沒錯吧，他又看到希望，步步接近她，與她說話，送她東西，她這段時間也挺樂意的，到頭來還是他的錯覺。

也沒法，誰讓他長得不入她眼呢。

“我不是你。”許成楓冷嘲說，“我确實受不了。”

郝志磊樂呵了聲，拍拍他的肩膀說：“你想想哪個更讓你難受。”

許成楓明白郝志磊的意思，放棄還是繼續撞南牆。

但能想明白他還用反反複複多次嗎。

“你什麽時候開始的？”郝志磊很神奇這件事，然後又說，“沒事，從現在開始我幫你，現成的機會。”

“不必。”許成楓丢下兩個字就一個人走了。

看似潇灑，周身籠罩着凝重的氣息。

郝志磊搖了搖頭：“都是犟種。”

星期二，兩個“犟種”狹路相逢了。

中午，沈知聞和方玉玲去商店買東西。

因為方玉玲也發現中午晚走的好處，那幾天都是與沈知聞一起的。

商店門口一如既往地人流湧動。

大家吃夠了食堂的飯，都紮堆來商店買面包零食，有時候店長還會做些烤腸等小吃售賣。

沈知聞在店裏和方玉玲被擠散，好不容易找到她，方玉玲還要買筆和本，而那裏人滿為患，沈知聞就說了聲，結完錢出去在對面的一顆銀杏樹下等。

綠蔭之下，涼風習習，不用半個月，樹葉會慢慢變黃。

沈知聞東張西望了會兒，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本，本上面寫着難記的英語單詞。

這是她從高一養成的習慣，老師說別讓自己閑着。所以她兜裏常會裝着個小冊子，無所事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看，哪怕是跑步時，等全校的人站好隊也夠背上十來個單詞了。

今天，沈知聞背到erupt時，耳朵動了，也意味着她剛剛做了無用功，只是機械地讀着字母拼單詞，而沒記進腦裏。

因為她腦裏想着別的事情。

她好久之前就留意到許成楓那夥人差不多中午都會來商店逛一圈，說說笑笑，像把這方寸之地當做與一牆之隔的外界相聯系的游樂場所。

站在樹下時，沈知聞就覺得他今天也會來。

他現在真的來了。

其實這樣的場景發生過很多次，她一直當做這是他們間莫名的緣分，每回都雀躍在心。

吵雜間，沈知聞聽到有人說：“那不是沈知聞嗎？”

她的腳不自覺地動了動，接着小腿用了下力最終沒将身子背過去。

又聽到一句“怎麽了”，她眼睛上斜，視線裏略微停頓的幾個人影流動起來。

許成楓沒有多餘的反應。

沈知聞隐約揚起的一絲喜悅又跌落下去，有種矛盾的情緒在心頭攪動，她在期待什麽？

恢複到從前兩不相認的狀态不就是她盼望的嗎？她是不是還應該懊惱他身邊的人知曉她了？

沈知聞擡起頭，許成楓已經走進商店裏。

挺直的脖頸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看什麽呢？”

沈知聞目光一晃，方玉玲提着東西過來了。她還沒來得及回答，方玉玲又被叫住。

沈知聞看到了秦殊彤。

方玉玲聞聲轉頭，又向着沈知聞朝自己身後指了指，意思是等我一會兒。

沈知聞點點頭，原地不動。

過了會兒，方玉玲回來說：“殊彤叫我幫她買點學習資料。”

學霸的建議在學習方面是比較有參考性的。

“行，你去吧。”沈知聞說着伸手，“我幫你拿這個？”

方玉玲笑着遞出盛着剛買東西的袋子，說：“謝謝。”

“沒事。”

沈知聞一擡眼，見秦殊彤正看着她，鑒于認識過一場，她先友好地笑了下。

目送她們走開，沈知聞不裝模作樣了，收起小本子裝進口袋裏。

她調整了下手裏的袋子，四處看，忽然瞥到許成楓從店裏出來。

只他一個。

沈知聞的心抖了抖，視線繼續飄忽不定。

他好像走來了。

沈知聞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兒。

越來越近，只差五米了……

好的，她側前方放着一個垃圾桶，他是過來丢垃圾的。

沈知聞慢慢放輕呼吸，以免被他覺察到她的緊張，兩手無意識地交織在一塊勾着袋子落在前面。

她剛要轉個身，許成楓一步跨過來。

“又不認識了？”

“……”

你不要“惡人”先告狀。

“什麽？”

沈知聞裝傻充愣後，扯嘴笑了笑說，“巧啊。”

她好像聽到他輕哼了聲。

沈知聞保持着微笑。

許成楓不慌不忙地與她對視，目光逐漸染笑，他往右看了眼，轉過頭。

沈知聞看到他擡起的右手裏拿着一顆棒棒糖。

沈知聞忍住下意識要立即伸出的手，眼神探問。

許成楓痞笑道：“看你長得好看送你顆糖行不行啊？”

“…………”沈知聞的臉紅了。

雖然她很是覺得他這句誇贊的話是暗示她說“醜”的事，她的心還是猛烈地跳了下。

沈知聞去拿：“謝謝。”

許成楓沒松手：“謝哪個？”

沈知聞知道他是在逗她不說話，輕微用了下力，糖到手了。

許成楓擡起眉，仿佛難以置信道：“開搶了？”

沈知聞說：“你自己沒拿緊。”

許成楓笑着點頭說：“那下次得拿緊點兒。”

沈知聞目光晃動，沒有說話。

他們是又開始了嗎？

無法否認，她心裏是喜悅的，而且要加個副詞，特別。

她是不是沒救了？

還以為放任自己和他接觸會釋懷一些，現在看她要有克制不住自己的勢頭了。

完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