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傳達消息的任務交給崔淼去辦。
下午課間操,崔淼來反饋消息,那表情沈知聞永遠記憶猶新。
崔淼說:“我就沒見過許成楓那麽傻過,竟然以為我騙他!”
沈知聞忍俊不禁:“有那麽誇張嗎。”
崔淼撇嘴:“你是沒看見,”又說,“許成楓也活該,他傷了多少女孩的心了,也該有人治治他了。”
“……”
沈知聞無語半晌,然後動動嘴俏皮道:“那我以後對他好點。”
崔淼瞬間瞪大眼,慢慢提高嗓音:“你再說一遍?!”
沈知聞哈哈笑了,說:“我開玩笑的。”
崔淼哼了聲:“你最好是!”
那個下午過得時而快時而慢,沈知聞走神的時候,語文老師說下課了。她放下筆,簡單一收拾桌面就随着人流沖出教室門去找崔淼。
有人陪着,她的膽子會大些。
她們下了樓,許成楓已經在樓梯口等着了,同在的還有郝志磊。
沈知聞看到許成楓輕輕遞來的目光,便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她第一次請異性吃飯,雖然有理由,但因為心裏藏事,還是發虛。
或者,她的本意自己也不敢深想。
四個人說笑着朝食堂奔去,崔淼不嫌事大,去調侃許成楓:“我是不是沒騙你?”
許成楓笑了笑:“嗯。”
沈知聞只顧着低頭趕路,偶爾臉熱一下。
到了食堂,兵分兩路。
沈知聞征求了下許成楓的意見,兩人在二號窗口排隊,這裏有他喜歡吃的地三鮮。
為了避免尴尬,沈知聞一直盯着前面慢騰騰移動的隊伍,盼望着快快到他們。雖然全程無交流不太現實,但沈知聞實在找不到與許成楓可聊的話題。
問他最近學得怎麽樣?那太假。
哦,對了,才發現有件事忘了。
這樣一看,光顧着請客吃飯,雜志還真成次要的了。
沈知聞轉頭,一擡眼,許成楓正要傾身,似乎也想開口說什麽。
她一頓,許成楓說:“怎麽了?”
沈知聞說:“我的書你沒拿啊。”
“拿食堂碰上油了。”許成楓說,“吃完回去給你。”
“哦。”
沈知聞堪堪回身,又想起,問:“你剛要說什麽?”
許成楓的嘴角輕輕上揚,說:“這回請客很爽快,還記得上次在理發店說的話嗎?”
沈知聞在腦裏打個問號——什麽東西?
記憶回來後,沈知聞蹙起眉:“那不是開玩笑嗎?”
當時她是應允了,但後來仔細品味,那會兒所有感覺都是模糊的,可以不作數,而他也不複提及,就算罷了。
許成楓:“誰跟你開玩笑了。”
“……”
沈知聞不平地想:你不就有開玩笑的“前科”嗎?
她沒說出來,說了就要引出更加耐人尋味的問題了。
“那你這次多吃點。”
沈知聞說完這話就轉回身,不和他蠻纏了。
這一小會兒時間,她已經收到幾道視線,忘了這位是個“話題人物”!
許成楓看着沈知聞細軟的發尾,戳了下她的胳膊:“我最近減肥,晚上吃不多。”
“……!”誰管你。
沈知聞翻了下眼睛,慢慢地笑了。
打完飯,沈知聞踮着腳找崔淼他們。人影重重,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兩人就坐到了靠過道顯眼的地方,方便他們找到。
“你坐這兒啊?”沈知聞見許成楓要坐在她旁邊,問。
“那坐你對面?”許成楓一副“全聽你安排”的表情。
“……”
沈知聞斟酌片刻,分不出好壞,兩種坐法都不太妥當。然後,就先這樣坐着了。
她又盼着崔淼快快來。
沈知聞夾了幾口菜吃,忽覺身邊的人沒動過筷子,側頭看。
許成楓果真正瞅着她。
沈知聞心一蹦,咽下含在嘴裏的飯。
許成楓開口:“你好像很介意我在你旁邊?”
“……沒啊。”沈知聞裝得很莫名的樣子。
許成楓看了眼兩人間隔出的十厘米的空地,特不信說:“是不很想這是個單桌?”
是的。
“沒有。”沈知聞說着往他那裏湊了湊,用行動表示她真的“沒有”,強笑道,“你別多想。”
“是你想太多了。”
許成楓輕哼了聲,夾起盤裏的兩個雞腿放進沈知聞盤裏,“不能吃辣別吃那個了。”
“你怎麽……”知道,沈知聞說到一半噤聲了,不然就要暴露了。
她點的菜和許成楓的一模一樣,辣子肉地三鮮雞腿,因為怕中間一耽擱許成楓就把卡刷了,她就一下子點了兩份,方便快捷。
“我偶爾吃一次可以,換換口味。”
沈知聞要夾回去,許成楓看着說:“你的筷子用了,你确定還要我吃?”
“………”沈知聞的臉唰地熱了。
不想理他!
許成楓笑開了。
吃到一半,沈知聞也沒盼到崔淼的身影,不過也還是自在。
可能作為學生離不開的話題還是學習,忘了怎麽起的頭,許成楓跟沈知聞吐槽起他的生物老師,說這老師人長得不大氣勢不小,戴着個小眼睛像個小老頭,每天布置作業賊多,上課還時不時拎起個人提問,更搞笑的是,他站在講臺上講話愛把眼睛瞪上頭頂,就像天花板有題詞器似的……
沈知聞與許成楓的交流常是你一句我一句,很少聽他一下又說又笑地唠一堆,她的嘴角沒平下過。
許成楓見她這幅模樣,說得更起勁兒:“真人更搞笑,等有機會指給你看。”
“不是……”
沈知聞抿了下嘴笑意還是不減:“我不是笑那個老師。”
許成楓:“嗯?”
沈知聞輕咳了下,低頭吃飯:“沒事。”
許成楓啧了聲,雖然看到她不斷浮起笑容他也開心,但隐約覺得不太對頭。
“你在笑我?”他問。
沈知聞憋住嘴,慢慢看向他:“我不是嘲笑。”
許成楓放下筷子:“你直說。”
沈知聞猶豫了會兒,輕輕說:“我只是覺得你有兩句話的口音好玩兒。”
“………………”
許成楓不知該回什麽了,他一激動或者和親近的人說話會無意識地夾雜着東北口音。
許成楓問:“一股大冰碴子味兒?”
“沒有沒有,很好聽,”沈知聞頓了下說,“有點可愛。”
許成楓樂了聲,第一次聽有人評價東北話可愛的。
這一會兒,崔淼和郝志磊姍姍來了,一男一女各坐在他們對面。
沈知聞見兩人手上空空如也,問:“你們已經吃完了?”
“吃飯還不快。”崔淼的眼睛在對面人的身上來回轉,“不過有說有笑肯定是吃得慢。”
沈知聞:“………”
許成楓輕笑。
“我找你們了,沒找到,座位還給你們留着。”沈知聞解釋一番後,機靈地反客為主問,“你沒找我們吧?”
崔淼嘿嘿笑,某人可不希望他們作陪,所以他們要知趣點留出給兩人獨自相處的空間。
沈知聞嗔怪了一眼,扒了兩口米飯。
許成楓将盤裏的飯菜吃幹淨,沈知聞還有一個雞腿。
辣子雞已經浪費了,再加一個雞腿,不符合學校最近提倡的“光盤行動”,被老師抓到是要扣分的。
崔淼正好饞了,直接用手捏起啃了兩口,完了他們起身。
走過兩排桌椅,沈知聞看見了方玉玲。
她剛想打個招呼,方玉玲把頭低下了。
方玉玲面朝着他們,很有可能已經看見她和許成楓在一起吃飯。
如果沒有聽到秦殊彤說得那些話,沈知聞會愧疚——之前說和許成楓不熟悉,這會兒又坐一塊兒,像是在騙人。
當然了,沒有中午的事,她不會無緣無故找許成楓,請客的事也不會發生。
怎麽說呢。
自秦殊彤參與進來,她與方玉玲的關系就變得微妙了。
從中午的聊天來看,方玉玲早就清楚她與許成楓的事,但還試探她,而她又選擇避而不談。
現在開誠布公了,嫌隙就結下了。
其實,都挺能演。
沈知聞沒有什麽好解釋的,如果她不想說就是隐瞞,甚或撒謊,那她也不特別在意別人如何議論。
沈知聞跟在許成楓後面,穿梭在來往的人流裏。
有人同許成楓說話,沈知聞一齊看去。
幾束目光投來又移走,頗有意味。
沈知聞想到吃飯的時候,也間或觸到不同視線,或猜忌、或羨慕、或吃驚。她曾處于那樣的心情裏,深有體會。角色反轉後,她說不上有多喜悅,奇妙的是更多的是安定。
站在人擠人的水槽後面,沈知聞看了眼許成楓,後者低下頭來,眼神輕柔。
沈知聞彎了彎唇,想起以前。
那時候她慌張地制造偶遇,走到他身後卻又不敢靠近,看他走遠又很失落,紛雜的情緒在胸腔亂炖。
此刻他就在身旁,似乎一切也沒有那麽難。
他不也就是個人嗎?
許成楓的心思沒有她那樣細膩,但心路歷程差不多,有種得償所願的錯覺。
說是錯覺,依舊是在告誡自己不能輕易高興。
許成楓拿過沈知聞的餐盤,說:“我洗吧,你去等着。”
沈知聞愣神的片刻,右手空了。
許成楓說:“筷子也給我。”
沈知聞沒有過多糾纏,給他,說了謝謝退了出去。
崔淼見沈知聞一人過來,秒懂什麽情況,擁住她,悄聲問:“有沒有更進一步呀?”
沈知聞調皮道:“我說沒有你會難過嗎?”
崔淼說:“我會哭泣。”
沈知聞:“……”
“那那那……”崔淼熱切地等着,沈知聞笑着說,“那你哭泣吧。”
崔淼霎時冷臉:“無情的女人!”
沈知聞哈哈大笑。
在她的笑聲中,許成楓來了。
“說什麽了這麽開心?”他問。
沈知聞模棱兩可,無話可回。
崔淼呵呵兩聲,替她回答道:“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許成楓:“……”
沈知聞瞥了許成楓一眼,他面色無恙,還有些許意氣風發,不知遇到什麽好事了。
下了樓梯,沈知聞走在他身側,保留着請客的心态客氣地問了句:“你吃飽了嗎?”
許成楓看着她說:“我能說沒有嗎。”
沈知聞微微笑:“可以。”
許成楓的身子偏向她,又說:“那可以下次請回嗎?”
沈知聞:“不可以。”
許成楓笑了:“你倒是能算的過來。”
沈知聞将臉側向一邊,也笑了。
最後他們去了商店,沈知聞以一瓶飲料圓滿結束了這頓意外的請客之旅。
她抱着那本失而複得的書上樓,全心歡喜。
幸好今天是周五,她的腦子可以任性地飛一會兒。
而在她坐到位置上随意翻開一頁時,沈知聞慌神了。
她讀書時習慣記錄,有時是仿寫,有時是有感而發。因為這是青春讀物,她“有感”的對象多是許成楓。
沈知聞緊張地把書從頭翻到尾,舒了口氣。
還好。
她的筆跡中沒有出現他的名字,雖然有四處用過“他”,其它地方都模糊了性格,誰皆可指。
除非他喜歡對號入座……
吃完晚飯的人陸續回來,教室裏的人多了,沈知聞把雜志塞進書包裏,決定周末回家再重讀一遍。
當她第二天趴在床上一頁一頁地翻書看過,禁不住想象起許成楓讀時的心情。
他都什麽時候看呢?會不會也做筆記?
這樣想着,忽然發現她寫在一篇文章末尾空白處的一段話下面多了一個“OK”的卡通手勢。
那段話和文無關,記憶中好像是她從哪裏看到了一個關于“你想對ta說什麽”的話題,就随手寫下了。
喜歡他這件事在心中積壓許久,想說的話很多,但真要提筆無從下手,她便寫了最尋常普通的關心:
要記住啊!
一日三餐不能落,早餐很重要,不要老吃零食、面包、方便面,尤其辣條!晚餐可以偶爾少吃一頓:)
上課認真聽講,好好學習啊:)
跑完操後,別忙着把外套脫下來,會感冒的,天冷了多穿點衣服,全副武裝hhh:)
一起加油吧!
然後,就是他畫的一個圓滾滾的OK。
……………
沈知聞的心猛地狂跳,差點就從床上蹦起來。
誰跟你說哦!
他真的是自戀狂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