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着人身魚尾的魚妖,花拾歡只想到了一個人,就是南海鲛人藍紫月。藍紫月從那個地下岩洞中解禁之後,就一直在皇陵中守着赤雲朝的開國皇帝孝淩大帝雲珩的陵墓,她怎麽會在卞都的出現?
先是月華和闵生,現在是藍紫月,難道跟天機圖有關系的人都一下全部冒出來了麽?
張宰相派家丁和府中護衛是為了保護城中百姓安全,以免他們受到魚妖傷害,街上也一直有守護帝都安全的禁衛軍和羽林軍在巡邏。花拾歡跟在張宰相身後,看他一邊擺出憂國憂民的沉痛樣子,叮囑相府護衛一定要加倍注意,提防妖孽作亂,一邊看着路邊賣得新鮮蔬菜瓜果,直接停下來,東挑挑西揀揀,全部讓跟在他後面的家丁好生抱着說等下回去留着做晚膳。
花拾歡有些無語的看着長得像一根白蘿蔔的張宰相嘴裏津津有味得啃着一根紅蘿蔔道:“宰相大人,我怎麽看都覺得您不像是來捉妖的,而是來搜刮民脂民膏的。”
張宰相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小拾歡,這你就不懂了,這裏的整一條街賣的蔬菜瓜果都已經被相府預訂了,而且相府出的價錢要比實際的市場價至少高出三倍。”他說完故作深沉的唏噓道:“老夫是在用自己前半生辛苦賺下的血汗錢為民造福啊。”
花拾歡瞧着這條街,正是她剛剛出來的東巷附近。這裏住的都是卞都最窮的人,所以張宰相是在用自己的財力養着這一條街上的所有窮人。這老頭看上去不正經,卻不失為一個好宰相,也難怪雲堯在皇後把持朝政時期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心腹。
張宰相安排好相府護衛,又跟正好騎馬趕來的王将軍交代了一下,才繼續往另外幾條大街趕去。
花拾歡道:“宰相大人首先來的就是這東巷,大概也是最心系這些窮人的安危吧。”
張宰相難得嚴肅的嘆道:“這些百姓大多數是從外面躲避災害逃到卞都的難民,是陛下仁厚,将東巷這條街單獨劈出來給他們居住,還分了菜田給他們種菜養活自己。但是卞都畢竟是赤雲朝最繁華的帝都,相比那些家財萬貫的富人們,他們實在是太可憐了。這兩年赤雲朝不太平,天災不斷,最受傷害的還是這些窮苦百姓。所以如今卞都又有妖孽作亂,老夫最擔心的還是他們的安危。”
花拾歡肅然點頭,聽完張宰相這一番話頓時覺得矮胖的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高大了許多。誰知張宰相看這裏已經安排妥當的差不多了,突然話鋒一轉,有些賊眉眼笑的看着花拾歡道:“小拾歡,既然我們已經巡視完東巷,那我們現在馬上去卞都最熱鬧的長安街吧。說不定那魚妖貪圖那的繁華,也會去那。而且我聽說長安街有一家酒館逍遙居,不僅兩位老板姿色豔麗無雙,而且賣出的酒更是罕見佳釀。老夫早就想嘗嘗了,可是你奶奶一直不準,今日好不容易借着出來辦公務的名義,老夫當然要喝個夠。小拾歡,你現在就陪老夫過去。”
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模樣,花拾歡無語看蒼天,什麽叫做帥不過三秒。
到了長安街逍遙居,花拾歡卻看到逍遙居被一大幫人團團圍住,大多數還是已經成婚的婦人裝扮。花拾歡走過去,卻見一個形容猥瑣,骨瘦如柴的老道士手拿浮塵盤坐在地上碎碎念,邊上還有一個大盆子。花拾歡看了一眼頓時嫌惡的皺起眉頭,這個大盆子裏面竟然裝滿了狗血。
那老道士嘴裏一直喃喃念着:“天靈靈,地靈靈,伏妖降魔本法師最靈!”說着他猛地睜開一眼三角小眼,大喝一聲道:“本道果真沒有推算錯,這逍遙居果然有兩只千年蛇精,一條白蛇,一條青蛇!”
此語一出,圍觀的衆人一片嘩然。有一個婦人已經咬牙切齒的罵道:“難怪這酒館開了之後,我家那個就整日不着家就知道往這酒館裏鑽,果然是妖孽迷惑人!”
花拾歡臉色微變,小青小白雖然只有千年道行,但由于常年在仙氣充沛的沉香谷修行,所以若不是道行跟她一樣高深之人,根本看不出她們身上的妖氣。而這老道士花拾歡一看就是個坑蒙拐騙的草包,怎麽會知曉小白小青的身份?
又有幾個婦人跟着道:“那請道長快些為我們除妖啊,聽說這些女妖最喜歡吸食男人的精元,再不為我們除妖,恐怕我們家那位性命都保不住了。”
這些婦人是最容易被煽動的,這麽一喊簡直一呼百應。這些人只恨不得馬上沖上逍遙居把逍遙居給砸了。
老道摸着下巴稀疏的幾根胡須道:“大家稍安勿躁,這兩只蛇妖都有千年道行,法力高深,我們直接魯莽行事必然不敵她們。幸好老道早有準備,除了妖精最怕的狗血和符紙,本道還準備了這個。”
他拿出一個袋子打開來往衆人面前攤開。
是雄黃!花拾歡吃過幾次它的虧,聞着這刺鼻的味道眉頭皺的更深。
老道士得意道:“這蛇啊最怕的就是雄黃粉,這蛇妖無論道行多高,一沾上雄黃粉就立馬現行。待會本道給大家一人分一點,大家一沖上去就把這雄黃粉到處灑上,尤其是逍遙居的各個出口,如果能直接灑在那兩只蛇精身上,那便是更好了。我們定要一鼓作氣,逼得那兩只蛇妖現出原形,立即伏法!”
張宰相啧啧嘆道:“不是魚妖作亂麽?怎麽現在又多了兩只蛇妖,這卞都果真是越來越不太平!”
眼看這老道士開始給大家分發雄黃粉,花拾歡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一向是最護短的,怎麽能眼睜睜看着這些無知的人去對付的她的徒弟,更不能看着他們砸了能釀出上好桂花釀的逍遙居。
她的手指悄悄向前一指,手裏提着雄黃粉大袋子的老道士突然身子降了僵,袋子直接掉在地上。很快,他竟變成了一個綠油油的個頭比西瓜還要大的醜陋無比的癞蛤蟆。
剛剛還是大家心中敬仰的得道高人忽然一下變成了一只碩大的癞蛤蟆,這些婦人立刻吓得尖叫着亂做一團。卻聽逍遙居門口傳來一聲嬌笑,小白和小青各自搖着一把美人團扇慵懶得倚在門口。
小青先看到這只由老道變成的癞蛤蟆,捂着嘴巴故作驚訝的叫了一聲,“呀,怎麽會有這麽大的癞蛤蟆?來人,快把它打走!”
那些還在逍遙居喝酒的酒客聞聲紛紛出來,見美人受驚紛紛揮起拳頭去打這癞蛤蟆,有佩劍的直接抽出寶劍去砍他。這癞蛤蟆忙“呱呱”得上下逃竄,撞翻了還擺在地上的裝滿狗血的大盆子,頓時它身上沾滿狗血,連帶好些圍觀的人都不能幸免。那一大袋雄黃粉更是沒有浪費的全部被他們吸入了口中鼻中。一時間雞飛狗跳,場面真真是壯觀無比。
始作俑者花拾歡已經扶着張宰相閑閑得避在一旁,“奶奶說得對,看來您真的不适合來喝酒,您還是先回去吧,那些瓜果蔬菜也送到宰相府有一陣子了,估計晚膳也快做好了。您還是趕緊先回家用晚膳吧,別讓奶奶等急了。”
惡趣味的張宰相卻看得津津有味,看着大家亂作一團,竟連叫禁衛軍去勸架都懶得叫,聽完花拾歡的話才反應過來,忙勉強履行自己作為宰相的義務,命令跟過來的禁衛軍和相府護衛把亂作一團的衆人全部驅散,至于那只可憐的沾滿狗血和雄黃粉的癞蛤蟆,則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被禁衛軍給擡到大牢裏去了。
見現場已經被清理幹淨,張宰相看到還站在門口把美人團扇捂在嘴邊偷笑的小白小青,還不死心的想往逍遙居走過去,卻被花拾歡拉住,“看來這真正的妖怪就是這只妖喊捉妖的癞蛤蟆了,我們既然完成了任務還是趕緊回去吧。”
說着她拉着張宰相往前走,小青見她竟就這麽走了,才喊出“師……”就被回過頭來的花拾歡使了個顏色,才閉上了嘴。
回到相府之後,自然是又跟宰相府的一大家子美美的用完一頓晚膳。回房休息的時候小骨頭也從雲堯那回來了,一見到她就獻寶似得拿出一卷小布條遞到她面前,“娘親,香包小骨頭已經送給爹爹了,爹爹看完很是開心。這是爹爹讓小骨頭給娘親的東西。”
花拾歡将絹布攤開,上面畫的是她的小像,身後是姹紫嫣紅的花。邊上還配了一句詩,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花拾歡看着這畫像和詩句嘴角也情不自禁的勾起笑意。小骨頭見花拾歡心情好也跟着開心道:“爹爹還說,這七日不能與娘親相處在一塊,讓他夜不能寐,還請娘親再給一些自己的信物送給爹爹,讓爹爹貼身拿着,這樣才能解爹爹的相思之苦。”
花拾歡暗笑,貼身之物,她送他的祥龍玉不是貼身之物麽?
“你爹爹每天那麽忙,這才幾日不見,怎麽還有這些心思想這些無聊的事情?”
花拾歡嘴上雖然埋怨着,心裏卻在思索還有什麽有意義的貼身之物送給雲堯比較有意義。想了半天她心神一動,拿起剪刀在自己的秀發上剪下一縷青絲,裝在一個精致的小袋中。她給到小骨頭,“給你爹爹帶去吧,見到你爹爹也要提醒他,今夜不要批閱奏折到太晚了。”
小骨頭拿着小袋聽話的點點頭,撲騰着兩只綠油油的小翅膀很快就飛走了。
可是他并不是往皇宮的方向飛的,而是飛到了花拾歡白日裏來到兩次的東巷,他飛進了一家破敗的小院中,這也正是白日月華和闵生待過的地方。只是闵生在被花拾歡治好之後,已經和月華雙雙離開了。目前這院子裏還站着一個人,一身紅衣,臉戴金色面具。
小骨頭一看到他就喊道:“主人。”
聲音完全不似面對花拾歡和雲堯時那般軟糯香甜,反而還有些怯意。
鏡禾勾唇一笑:“說了多少次,我不是你的主人。我讓你去取貼身之物,你可取來了?”
小骨頭好像是真的怕他,看他朝自己伸出手來,直接飛高了幾分,“你拿我娘親的貼身之物,莫不是要害我的娘親?”
鏡禾輕輕笑道:“怎麽會?我和你的娘親是朋友。現在你的娘親将會遇到大劫了,我作為你娘親的朋友,當然要幫她消去這個劫難。所以才需要你去取你娘親的貼身之物給我,所以我怎麽會去害你的娘親呢?”
小骨頭知道鏡禾是自己主人魔君沉香十分信任的人,在魔界看到他的時候,他取下面具的樣子竟然跟沉香一模一樣,所以他有時候甚至覺得他就是自己的主人。他不完全信任鏡禾,怕他會傷害自己的娘親。可是他作為靈物,有超強的預知能力,他早已料到娘親将會遭遇大劫,而這個跟自己主人長得一模一樣的鏡禾,他又感覺鏡禾真的能幫娘親化去這一場劫難。
小骨頭把花拾歡給它的那個袋子遞給他,鏡禾接過,取出了那一縷青絲。青絲被他捏在修長如玉的手指間,他輕輕念着:“紅燭映妾顏,青絲绾君發。願得一心人,相伴自天涯。她對他,倒真是有心。”
小骨頭重複道:“你可答應我,一定要救我娘親!”
鏡禾含笑:“放心,我還會騙你一個小家夥不成?”說完,他手裏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小骨頭吓了一大跳,但鏡禾只是用這把匕首剪斷了自己的一縷頭發,然後他把自己這縷頭發放回這個小袋中,遞給了小骨頭。
小骨頭不解道:“怎麽又給了我一縷頭發?”
鏡禾笑道:“當然是拿去給你那爹爹的。我取了你娘親的頭發,不把一縷頭發還給你爹爹,豈不是會叫你爹爹和娘親生疑,那我如何順利的悄悄的去救你娘親呢?”
小骨頭接過這個小袋,想着爹爹可能抱着一個男人的頭發睡覺,他小小的心肝就覺得一陣惡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