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錦蓮睜開雙眼,看到一旁母後紅紅的眼眶。她已經失去了小兒子,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女兒。
因為父王要忙着整頓戰亂後的狐族,重新休養生息,直到深夜,父王才披着寒氣烈風,略帶疲憊的走進了寝宮。“父王。”錦蓮啞着嗓子,握着母後的手想起身,卻被父王制止。“蓮兒,”父王深吸一口氣,像下了極大地決心,緩緩地說“孤決定,除掉九言。”
“父王!”錦蓮心頭大震,不顧重傷在身,就要跳下床。
“九言已經看到了夜幽白,孤沒法保證,他和夜幽白不會回來找孤報仇,”父王的眼睛裏閃着警惕的光“孤,必須斬草除根!”
“不要!父王!”錦蓮顫着身子,眼帶哀求的望着他“求求您,不要殺他!”
“夠了!”不知道被觸動了哪根神經,原本揉着額頭的狐仙王陡然暴起,伸手指着錦蓮,氣的眼睛發紅,全身發顫,話語之間已經口不擇言,“不要忘了你是公主!那九言之前不過是一個下賤的青樓小倌兒,你竟然為他求情!好好好,孤白養了你這麽個沒眼力的東西!孤……”他突然頓住,猛然察覺了自己說了些什麽,不由看向錦蓮,臉色有些難看。
“……父王,您在說什麽呀……呵呵,我不相信。不相信。”令人壓抑的沉默良久,錦蓮聽見自己的聲音怪異而虛假的擠出了一句話。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九言他……絕對不是那樣的人!什麽青樓,什麽小倌兒,絕對不是他!錦蓮聽見自己內心深處傳來顫抖的破碎聲,她不信,自己選錯了人。
“……孤的話就是這些。”狐仙王平複了一下怒火,神色怠倦,看着自己的女兒,眼中劃過一絲心疼“蓮兒,父王這是為你好,以你的身份,斷斷不可與九言那種有着肮髒過去的人糾纏。”
肮髒過去……九言,你的過去,是什麽?難道,你真的如父王說的是一個青樓的……
錦蓮端起藥碗,一飲而盡,眼淚掉了進去,漾開一段漣漪,苦到極致,澀到心寒。她以前從來不喜歡吃藥,都是九言哄着她,給她梅糖吃她才乖乖聽話,但是她竟然漸漸的愛上了那種苦澀的味道,一觸唇間,便已流淌向四肢百骸,苦得她的淚水滾滾而落。只有這樣,她才能肆無忌憚的哭出聲來。
宮裏宮外的消息,她全聽見了。她坐在白荇花下,彈着衣襟上不斷飄落的白色花瓣,她已經是八尾,不消一百年,就會成為百萬年來最年輕的九尾狐,功力日益飛漲,四周動靜,她全盤在握。
聽說,夜幽白帶着那個女孩,騎着一只藍色的大鳥離開了,藍鳥的速度極快,根本無法追上。聽說,那個人看着夜幽白遠去的身影,僵硬的擡起頭,驀然狂笑出聲,笑到頭發淩亂,眼淚落下,失了心一般,就像一個完完全全的瘋子。那一個瞬間對他而言不知道意味着什麽,八百年,他在竹林小院等了整整八百年。老天有眼,他終于找到了夜幽白,可是轉眼緣生緣滅,他又失去了她。
錦蓮慢慢伸手,接住一片白荇花瓣,捏在指尖,若有若無的一縷清香。
她昏迷的那些時間裏,仿佛時光倒流,她的眼前掠過一片一片的記憶碎片,連綴成她的過去。原來,她對九言的愛是那樣深,深到骨髓,不能自拔。原來,九言從來不曾愛過她,他對她的關心,只是奉了父王的旨意。她終于明白,這份愛終究是錯了。在最接近死亡的時刻,在疼痛襲來的瞬間,她看到了九言的身影,看到了九言眼中倒映着夜幽白的影子。那明明是九言和夜幽白的事,原來,她才是那個橫空搗亂的人。
她想起九言的微笑,想起那一擡頭視線相接時靈魂深處的悸動,想起他碧如春水的眼眸,想起那一年荷花池畔,煙柳蔭下,他為自己帶上的發簪,又想起見到夜幽白時,內心的絕望。
原來,要忘掉一個人,這麽困難。原來,要忘掉一個愛着的人,是像剜去血肉那般痛苦。錦蓮用手捂住眼睛,感覺到大片大片的水漬蔓延開來。她一直都是一個驕傲的人,倔強,不肯示弱。最後一次了……錦蓮用力擦了擦眼睛。
她想去看看九言,此生的,最後一次。
這一次,她是真的要放手了,雖然已經痛到無可奈何。其實,自己只是在不甘心吧,不甘心就那樣看着愛着的人和另一個人在一起。她愛的慘烈,放手的時候同樣慘烈。
被那個黑貓說中了吧……錦蓮擡頭看着淡藍色的天空,錯的真的是自己啊。
她拂去衣襟上的花瓣,飛身而起,輕輕地掠出了王宮。
再見一眼,回頭永別。
作者有話要說: 魂兒要出去幾天……不能更文了。。。表打我,相信我T_T我一定會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