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在場的人皆是一愣。

李冰問：“她叫誰呢？”

朱啓陽回：“你想承認沒人反對。”

“滾。”

沈知聞的眼睛不躲不閃，筆直地望向許成楓，許成楓也把她看在眼裏。

裝得挺好，看起來不緊張，實則是強撐。

但罵他傻是哪來的話，最近都是她惹的他好吧？

………難不成真是為他來的？

許成楓不怒反笑，跨了兩步過去握住沈知聞的胳膊就拉她走。

“诶？”

崔淼伸手制止，被郝志磊牽住。

郝志磊說：“讓他們自己解決。”

崔淼瞪大的眼轉了轉，笑着哦了聲。

李冰問：“他倆幹嗎？”

朱啓陽回：“可能要打架。”

“……”

沈知聞回過神來，已經跟着許成楓到了對面的門樓房裏。

是跟着，她一路沒有反抗。

鋪天蓋地的陽光穿過破碎的窗戶只射進來一束。

她在明，他在暗。

許成楓可以看清她臉上的小細毛，細膩的皮膚晶瑩剔透，似乎輕輕一捏就會被碰破。

“誰是傻子？”他平靜地問。

“……”沈知聞抿嘴不答。

許成楓似笑非笑道：“一到這時候你不是聽不見就是不說話是吧？”

沈知聞有一肚子的話，被他一激吸了口氣，一字一頓道：“你是傻子。”

許成楓偏頭痞笑了下，回頭看着她說：“你給我說說，我哪裏傻？”

沈知聞磨了磨牙齒，又閉上唇。

“我看看你嘴有沒有上鎖？”許成楓說着越湊越近，沈知聞幾乎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了。

她心慌意亂，猛地一推他，許成楓不知是沒有想到她會來這一出還是一時失了神，身子軟綿綿地後退，怼到後面突出的鐵杆子上。

這冷不丁的一下，許成楓疼得龇牙咧嘴地嘶了聲。

沈知聞吓一跳，忙去看他。

許成楓弓着腰站不直，沈知聞想扶他一下又不知放哪兒，手足無措。

“怎麽了？”她問。

許成楓皺眉說：“撞腰上了。”

沈知聞掃到那根粗滾的把手，幸虧是圓弧型的，不然後果真不堪設想。

她擔心極了：“嚴重嗎？”

許成楓瞥她一眼說：“直不起腰了你說呢？”

“……”沈知聞幹着急。

許成楓扶着腰不敢動一樣，說：“你幫我試着按按。”

“按，按哪裏？”

“腰那塊兒。”許成楓說，“你按按我看傷傷到骨頭沒？”

“啊。”

聽他說得這麽嚴重，沈知聞心一虛就聽話了。

她彎下腰，一手按在腿上，一手伸出根食指輕輕一碰縮回，小聲問他：“疼嗎？”

“你使點勁，”許成楓望着她襯着光的眼睛說，“我都感覺不到。”

“……”

沈知聞舔了舔唇，迅速地一捅一縮。

這一下把許成楓疼着了，他沒站穩，條件反射地将手搭到沈知聞肩上，沈知聞也下意識地扶他，不自在都沒了。

“傷到骨頭了嗎？”沈知聞問。

許成楓其實還好，充其量會發青，但粘上她肯定不能輕易松開，他說：“你太快了……你按上去，咳，揉一下……”

揉一下？

沈知聞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腰上，一時間完全按他的旨意做事。

“這樣？”

沈知聞擡眼看他，許成楓的笑沒收住。

沈知聞：“……”

她慢慢站直。

許成楓知道露餡了，又皺起臉，可沈知聞已經發現不對頭了，就算他不是裝的，倆人這個樣子也太親近了。

她推他：“你好好站。”

許成楓跟撞的是脊椎似的，還軟塌塌地倚靠着她。

沈知聞面紅耳赤，危言聳聽道：“主任再回來了……”

“回來怕什麽，”許成楓涼涼地說，“你去問問，誰知道咱倆認識，關系清白得比你的校服還白。”

我校服髒了？

……什麽鬼。

沈知聞也不管他傷不傷了，一個用勁把他推開，氣也上來了，說：“對啊你什麽都不怕，都被記過了還愛出風頭，打贏架很光榮還是被罵一頓很舒服，等開除你就知道怕了，但也晚了。”

許成楓忍着絲絲的痛意，聽到最後笑了。

“我問你個事，今天是為我來的嗎？”

“………”

他還有心情扯閑篇？她好不容易張開嘴簡直是對牛彈琴。

沈知聞低了下頭，後退一步說：“我叫他們過來。”

許成楓想拉住她，一動又扯到腰，慢了一步。

“你走什麽？”他問。

沈知聞說：“我留這也沒用，說什麽你也不會聽。”

“別轉移話題。”許成楓緊盯着她的側臉說，“我就問你個問題，你走什麽？”

沈知聞頓住。

許成楓目光專注：“ 是不是？”

沈知聞後背發燙。

她能說不是因為問題而走嗎？不能。因為她自個兒都說不清是生他氣多一點還是被他說中而羞惱多一點。

如果不是他，她才不會來。

雖然宿舍的氛圍挺尴尬，但她可以躲開，也可以忍受，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才是她本來的樣子。

當然她的臉皮厚度決定她只會多嘴一次，他不聽她也沒辦法。

沈知聞側眸，揪住衣角賭氣般承認說：“是，滿意了嗎？”

“嗯，”許成楓笑出聲，“滿意了。”

“…………”

沈知聞不理他了，走出門檻。

許成楓看着她的背影，臉上的笑意從未停下，腰是真的疼，但也疼得真是值。

外面的人一個沒少，有三兩個拿着手機，各湊一堆邊說邊玩。

沈知聞走向男生那邊，一個人發覺了，互相碰了下，男生們從手機裏擡頭，行注目禮。

沈知聞摸了摸鼻子說：“他腰被撞了，你們進去看看吧。”

然後崔淼過來了，沈知聞和高霞說了聲再見，兩人先走了。

男生們面面相觑，李冰問：“幹啥能撞腰了？”

宋時琦一喜：“楓哥不會用強的了吧？”

眼神交互間逐漸變得古怪……大夥一起樂呵了聲。

李冰笑問：“什麽情況啊？”

宋時琦搓搓手：“去問問去問問。”

他們還沒進去，許成楓出來了。

宋時琦問：“你腰怎麽了？”

“沒事。”許成楓往兩邊掃了眼，問，“她走了？”

許成楓沒有指名道姓，大家都清楚他問得是誰。

宋時琦嗯了聲，說：“你們幹啥了戰況那麽激烈，沈知聞說你撞到腰了。”

許成楓扯唇笑了下，語氣悠閑且輕松：“我惹她生氣了。”

？？？

幾臉懵。

李冰問：“那我怎麽看你還挺高興？”

許成楓嗤笑：“你懂什麽？”

“……”

李冰問宋時琦：“你懂嗎？”

宋時琦搖搖頭。

他們看郝志磊在笑，問：“你懂啊？”

郝志磊：“懂啊。”

單身人士們：“………”

在他們插科打诨的時候，許成楓走向高霞，邊走邊說：“我答應的事做完了，你說過的話別忘了。”

高霞哼了聲：“你不應該先感謝我嗎，要不是我叫你來，你能看見沈知聞？”

許成楓點了下頭，說謝謝你，散漫中有三分真誠。

高霞不依不饒：“光說謝謝就行啊，請吃飯。”

“行啊。”許成楓說着轉身走，“叫付簫一起。”

高霞神氣的表情變木，知道他這是在點自己呢。

為什麽許成楓對她不愛搭不理了，還不是因為她和付簫在一起了。出于他朋友的面子，許成楓把她也當成半生不熟的朋友。後來他有事找她幫忙，她才又上了一個臺階，可以和他嘻嘻哈哈說兩句。原以為這樣相處也挺好，哪知他早就心有所屬。

有話說女人心海底針，他藏得可比她深。

她真該借機嘲諷他一回，“冷面殺手”也有吃癟的時候。

高霞瞪着他的背影說：“我要去錦繡吃。”

許成楓擡手揮了揮，表示聽見。

羅丁儀挽上高霞胳膊，問：“我們可以去嗎？”

“去啊，都去。”高霞狠狠地說，“吃窮他！”

宋時琦聽見笑說：“這倒不會，我們全部去楓哥也不愁。”

男生們點着頭笑起來。

宋時琦想起高一第一次聚，地點在江南，人均上百的地方。

那會兒人更多，每個人喜歡吃的東西也不一樣，點得菜品就會多，有的貴又猶豫，叽叽喳喳好一會兒沒定下吃什麽。

許成楓一開始就悶聲不響地坐在一邊，沒參與讨論，可能是等得不耐煩了，開口說“你們點吧，我請客”。

那時候都不太熟，還以為他裝逼，後來才發現這哥們平常不顯山露水，其實是不在乎，到了關鍵時刻很是頂事兒。

宋時琦追上走遠的許成楓，攬過他的脖子，向他确定：“真對人家有意思啊？”

許成楓笑了笑，沒說話。

宋時琦卻不再問了，靠了聲說：“我兄弟好不容易看上個人我得幫忙啊。”

宋時琦拍拍他的胸脯說，“有什麽指示？”

許成楓：“你別給我吓跑咯，我謝謝你。”

宋時琦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

許成楓不接這茬，轉而說：“吃飯我不去了，你張羅一下，錢算我賬上。”

“你有事？”

許成楓搖搖頭。

宋時琦聽到了他和高霞說的話，也看到過高霞對他的緊追不舍到喜歡上他朋友的戲劇性轉變，即便不懂“生氣梗”，也明白這段飯單純是他的答謝，為了避免無妄的拉扯，他不去可以理解。

宋時琦就沒再問說：“有什麽事吱一聲。”

許成楓：“嗯。”

這個周雖然是大休，但滿打滿算只能湊一天半的休息時間，周日下午他們就回校上自習了。

沈知聞到教室收拾了下，班長就在黑板上寫好了時間表，随後班裏的人自覺安靜下來，進入做題狀态。

下課，沈知聞去接水。

楚貝貝和倪美也跟着出來，拉着她走到拐角處的窗邊。

倪美小聲說：“高霞搬走了。”

“啊？”

沈知聞看看楚貝貝，後者一臉平靜，應該是課前就聽說了。

倪美說：“我回來先去了趟宿舍，進門就看到高霞在卷鋪蓋。”

沈知聞問：“她一個人嗎？”

“不是，有兩個女生在，對了，”倪美難以置信道，“還有舍管！感覺她和舍管關系很好。”

沈知聞抿抿嘴，心裏消化着高霞搬走的消息。

照高霞的性格，她不會輕易結束和闫初穎的事，更何況是在闫初穎沒去還跟教導主任告狀的情況下。

她實在想不到這個結局。

楚貝貝說：“也不知道昨天她倆有沒有碰上。”

“碰上了吧，不然高霞怎麽走了，”倪美揣測說，“但沒想到闫初穎還挺厲害的，她男朋友幹……”

楚貝貝使了個眼神，倪美意會到什麽立刻噤聲。

沈知聞稍稍側目，視線裏闫初穎走向廁所，耳邊聽見楚貝貝說起了昨晚看的電視劇。

話題就這樣轉開。

沈知聞臨進教室，也沒有說出昨天早上看見的事實。

宿舍重歸平靜，人人松了口氣，也沒人再提起曾經存在過的矛盾，高霞仿佛從未在這裏住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