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二十分鐘後，兩個人抵達時代的網吧門口。
進門前，許成楓問沈知聞意見：“你在外面等着，我去叫他們？”
沈知聞眨了下眼說：“我不是第一次來網吧。”
“……”
許成楓笑着點頭，推開門說：“請進。”
這家網吧的規模不大，環境還行。
許成楓常來，前臺認識他，他說來找朋友，那人就讓他們進了。
看見崔淼在揮手，他們走去。
預料之內收到了一串玩味的目光，許成楓一邊分吃的一邊奉上一拳，幾人哈哈笑，沈知聞害羞地打招呼。
她走到崔淼後面，姑娘又暧昧地哇哦了幾聲。
沈知聞扶額，真的說不清啊……
那就不說了吧。
崔淼的電腦上還是做賀卡的畫面，沈知聞湊近看，說：“小飛俠？”
崔淼跟她說過這個人，還常在空間裏傳照片。
“對啊。”
崔淼的注意力立刻轉移了，欲哭無淚道：“我學習學得都差點忘了他今天過生日了。”
沈知聞笑了下，安慰：“想起來就行，要幫忙嗎？”
“不用，再做兩張就成了。”崔淼指着電腦說，“他們都在貼吧裏蓋樓，我添個磚加個瓦當個無名小粉絲湊個樂呵。”
說到貼吧，沈知聞也好久沒登了。
崔淼聞到香味又覺餓，撕開紙袋嘗了口肉餅，誇道：“這味道真不錯啊。”
“是吧。”
沈知聞的那份在等候的時候就吃完了，看着崔淼吃她好想再吃一個。
沈知聞去看許成楓。
他站在郝志磊後面，握着一杯和她手裏一樣的綠茶不時地喝上一口。
許成楓收到她的視線，轉來對視。
“要開臺電腦嗎？”他問。
崔淼搶先答：“開吧開吧，我還得一會兒，開一個小時的。”
許成楓看沈知聞沒有拒絕，點了下頭，轉身走了。
沈知聞懵懵然：“不用我的身份證嗎？”
崔淼推她：“你去看看。”
沈知聞跟上一問，許成楓輕飄飄回一句：“多加兩塊錢的事兒。”
她：“………”
兩塊錢就不用身份證了，怪不得來網吧的同齡人絡繹不絕。
沈知聞說不是第一次來網吧，卻是第一次在這裏玩電腦。
許成楓交完錢往裏走，問她第一次來網吧是什麽時候。
沈知聞說初三暑假吧。
許成楓遞來一個“喲”的眼神，還挺早。
沈知聞汗顏，解釋說：“趙柯林那時候有個游戲比賽，但不能被家裏人知道，我作為掩護去的，正好賽點在邑城，我當旅游了。”
許成楓問：“是CF？”
那會兒的大型網游就那幾個，他一想便知。
“對……”沈知聞目光炯炯，“你不會也參加了吧？”
許成楓笑着嗯了聲。
沈知聞又大膽猜：“你不會就是那個Hi吧？”
許成楓：“嗯。”
“……”
沈知聞呆了有半分鐘，有個中二的聲音響徹腦海：她竟然和大神認識！
那天正式比賽的時候，她陪趙柯林去了現場，見識到了一個不一樣的網絡世界，也記住了一個人人津津樂道又無可戰勝的名字。
散場後，她受到感染，心中莫名澎湃。
許成楓看沈知聞的樣子勾起唇，拉了下她的胳膊，說：“來這邊，那邊都坐滿了。”
其實也不是坐滿，只是沒有兩個人連着坐的位置了。
沈知聞聽話地跟着他走，坐下來還是有點興奮。
她眼睛亮亮的，說：“趙柯林當時提起Hi都是羨慕。”
“是嗎。”
許成楓笑笑，意會不明地低聲說：“我倒是挺羨慕他的。”
沈知聞沒太聽清：“嗯？”
“沒事。”許成楓朝她身前的電腦擡擡下巴，“會開嗎？”
沈知聞說會，把綠茶放在桌子上，手指按上鍵盤。
“趙柯林知道了你是Hi，你們會成為好朋友。”她說。
“行啊，可以約着出來玩。”
許成楓舔了下唇問：“你出來是不是也方便了？”
沈知聞轉頭。
許成楓看着她，波瀾不驚的目光下暗藏期許。
沈知聞的臉上麻麻的，低下頭嗯了聲。
許成楓笑起來，一口氣把那杯拿了好久的綠茶咕咚完了。
沈知聞不玩游戲，打開網頁瞎浏覽了會兒。她剛在搜索框裏輸入“貼吧”兩字，又想不對，另找了一部港片看。
她靠到椅背上，看見許成楓偏過身子。
原以為他只是看一眼她在做什麽，結果這人就這個姿勢了。
“你不玩游戲嗎？”沈知聞問他。
許成楓懶懶道：“一個小時玩不盡興。”
“那你要，看這個？”沈知聞不确定地指指電腦。
“行啊。”
“……”這個回答怎麽像是她邀請他。
行啊就行吧，他畢竟也“請”她看過。
這部電影是包含武打元素的愛情片，他看應該不會無聊。
沈知聞移了下椅子讓出些地方，把屏幕也斜向他。
“上回那部電影看完了嗎？”許成楓問。
沈知聞一頓：“嗯。”
許成楓：“悲嗎？”
“還好。”沈知聞說，“有想象空間。”
許成楓笑了笑：“不愧是文化人。”
“………”
說到這個，沈知聞又想到他看了的那本雜志。
她回一句：“你也不差。”
“哦？”
許成楓将胳膊肘搭在椅子把手上，手掌抵着臉頰，懶意洋洋道，“說來聽聽。”
沈知聞側目，許成楓的眼睛上挑，似乎很期待她的評價。
沈知聞淡定地收回視線，說：“看電影吧。”
許成楓：“………”
開始許成楓挺不爽她的敷衍，轉念一想這姑娘根本不會在乎他的心情，撇了撇嘴，将注意力投向電影上。
看了會兒後，他覺得人物場景有些熟悉，幾年前好像看過。
許成楓側目看了眼沈知聞，她看得還挺起勁兒，目不斜視的。其實不然，沈知聞只在腦裏過着畫面，情節沒記。
“怎麽了？”他這一眼晃得莫名其妙，沈知聞忍不住問。
許成楓支吾了聲，說：“這或許也是一個悲劇。”
“啊？”
沈知聞選這部電影是因為她對這個導演感興趣，想把他導的全部影片看完。
她問：“你看過了？”
“嗯，應該是這部，”許成楓緩緩地說，“沒記錯的話，最後男主死了。”
沈知聞深吸了口氣，沒有看下去的欲望了。
也不是她讨厭悲劇，而是他在旁邊，她不敢與他一起看，害怕有什麽隐喻。也太巧了，兩部電影的結局都不好。
“也沒事，看吧，”許成楓見她的眉頭都快皺出痕了，輕快地說，“負負得正。”
沈知聞：“……”
沒想到換個方式看竟如此寓意，他的安慰又讓她心安理得地看下去了。
傍晚的少許餘晖悄悄潛入室內，幾束金光跳到他們身後。在這個人聲喧雜，又有點烏煙瘴氣的角落裏，許成楓偶爾低吟幾句，向沈知聞吐槽他的觀影看法，沈知聞聽着樂不可支，電影裏的憂郁氛圍都消散了，似乎變成了一部喜劇。
“有那麽好笑嗎？”許成楓嘴欠地問她。
沈知聞立刻不笑了，也才發覺她之前的嘴角沒有平下來過。
傻笑什麽，收斂點。
結果，又聽許成楓在那裏笑出聲。
沈知聞：“……”
她默默地瞅他一眼，彎起嘴角。
回到齊城後，要問許成楓在安城有什麽難忘的時刻，這個傍晚可以稱為“之一”。
沈知聞沒有了隔閡，安靜地聽他瞎侃，與他說笑，輕言輕語，溫溫柔柔。
也是這一次，他真實地感覺到她待他有些變化了。
後來出了網吧，宋時琦和兩個男生也來了，他們風風火火地去吃了一頓烤肉。
最後分別時，不知是誰起的頭又或是大家都公認了，許成楓被安排去送沈知聞。
沈知聞還在猶豫不決，許成楓已經打好車拉着車門等她了。
沈知聞不再踟蹰跟旁邊的人道了再見，上車了。
随後，許成楓也上車，與她同座後排。
他按下車窗，崔淼探身過來，張牙舞爪說：“我姐妹就交給你了啊，少根頭發找你算帳啊。”
後面的男生們跟着附和助陣，唯恐不亂。
許成楓難得聽了這個語氣沒冷臉，特好說話道：“行啊，還有什麽吩咐？”
沈知聞：“……”
她真想離得遠遠的，留出地兒叫這倆人歡快地聊去。
崔淼直言不諱地笑道：“讓她高高興興地回家。”
許成楓忽然很有自信：“這簡單。”
沈知聞：“……”
她實在聽不下去了，拍了拍司機的椅背，說：“走吧，師傅。”
司機：“去哪裏？”
沈知聞說：“海灣花園。”
司機：“陌南路上的那個？”
沈知聞：“是的。”
車動了，沈知聞朝窗外揮了揮手，崔淼還不忘抛個媚眼。
歡鬧的人群逐漸後退，有風鼓進車內。
許成楓關上車窗，世界清淨了。
沈知聞看着窗外，街邊的景色、燈光滑過她的眼瞳，變幻莫測。
從她下午決定出來那刻，一切都變得不可思議。如果說她是沖動也可以，不過到現在她沒有後悔過。
沈知聞側頭，正好對上許成楓的深眸。
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偏了下目光，可馬上又看回來，低聲問她：“回家還學習嗎？”
“會吧。”沈知聞沒隐瞞。
“下午出來得急，生物卷還沒動。”她又問，“你呢？”
“也學，”許成楓說，“我請假出來的，老師叫我自己學，明天還要檢查，通不過可要挨板子。”
有那麽狠嗎。
沈知聞問：“那你還出來？”
許成楓輕佻道：“沒忍住誘惑。”
“……”
什麽誘惑。
他和她一起到南堂街，出發的時間應該和她差不多，那是……不能繼續想。
換個話題。
沈知聞問：“你開始上輔導班了？”
“嗯。”許成楓靠着椅背，歪頭看她說，“要好好學習啊。”
沈知聞瞬間就記起她寫在雜志上的話，還有那個OK的簡筆畫，她渾身一激靈，轉眼正視他。
是你吧。
四目相對間，暗流湧動。
司機作為局外人，見他們沉默以為他們聊完了，便開口說話，頗有感慨道：“你們這麽愛學習真好，家長少操多少心，我那個兒子剛上了初中，整天就知道玩，小學的壞習慣一點沒改過來，還說長大了能懂事點，唉……”
沈知聞匆忙結束對視，在平複心情中。
許成楓慢慢地直了直身子，少有地與陌生人搭起話。
他說：“我以前也不愛學習。”
“那怎麽……”聲音一頓，司機也是會說話的，先誇再問，“小夥子我看你能行，你有什麽經驗我回家跟我兒子也說說。”
許成楓言簡意赅道：“後悔了就知道學習的重要性了。”
“這……”司機一笑說，“就是得自己悟是吧。”
許成楓笑了聲，沒再說話，不管司機信不信。他看向沈知聞，她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車裏再次安靜下來。
晚上車流少，拐過鳳錦路，就快到沈知聞家了。
許成楓用胳膊肘碰了碰沈知聞，說：“回去別看那部電影了。”
沈知聞一愣：“怎麽了？”
“一個人看多無聊，”許成楓說，“以後有機會再一起看。”
“……”
有機會真是個美好的詞啊。
沈知聞輕輕地說了個好。
他們在小區門口下車，沈知聞轉個身的功夫，許成楓已經讓司機走了。
“你……”沈知聞詫異他怎麽不直接坐車走。
“我送你進去。”許成楓嬉皮道，“要是崔淼知道我沒送你到家門口，可饒不了我。”
“……”這理由一點沒有可信度。
但沈知聞也沒強硬拒絕，當然也不可能讓他真到家門口，畢竟被老沈看到了也不得了。
走過一條路燈照耀的小路，沈知聞就停下來。
“到了嗎？”許成楓問。
他還沒和她待夠，雖然這已經達到他們有史以來相處的最長時間。
沈知聞搖搖頭，無聲站了會兒。
“許成楓。”她極低極輕地喊了他一聲。
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她一直避諱叫這個名字，哪怕與別人聊到他，也盡可能地用“他”替代。
“嗯。”
許成楓應聲，同時覺察到她的異樣，喉嚨不由自主地緊了下。
沈知聞沒有立刻繼續往下說，看着別處，雙手交在一起，好像要說的話挺難開口。
她越這樣，許成楓越緊張，似乎他們的關系走向全在她的下一句話裏。
沈知聞的視線無處安放了會兒，咬了下唇，說了：“我雖然學習不是特別好，但你如果有不會的地方可以來問我，”她說出口心情暢快了些，但實際上心裏的緊張不比許成楓少，她盡量故作輕松地笑着說，“上次還說給你講題，吃了你的東西也沒講。”
許成楓靜靜看着她，黑色的眼睛清亮起來。他深呼了口氣，一顆心重重地落地了。
他呼出的氣息驚擾了沈知聞。
她依舊笑着：“如果你不願意……”
“我願意。”許成楓說得像是一句誓言。
“……”
沈知聞緩緩地點了兩下頭，終于看向他：“你之前學習也不錯，我說不定還要請教你。”
他們曾經共同的數學老師這樣評價過他：“你小子腦袋聰明，要是把懶筋兒抽抽，絕不至于學孬了。”
許成楓噙着笑：“那說好了。”
沈知聞又點了下頭：“嗯。”
要說得都說完了，沈知聞指指前路：“那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家。”
許成楓：“我送你……”
“不用了，我幾步就到了，你快回吧。”
“好吧。”
她好不容易抛出根橄榄枝，他不能不識趣地得寸進尺，若是一不小心折斷了，後悔也沒用了。
沈知聞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你注意安全。”
許成楓笑：“我一男的怕啥。”
“……再見。”
許成楓笑着揮了揮手。
